辜三怀苦笑着说道:“岂止是本次,往年也从来没有麻醉医师入选。至于原因嘛,固然是近年来没有高水平的麻醉医师涌现,也缘于多种原因所造成的麻醉医师地位声望低下。”说到这叹口气,续道:“前者,我们麻醉医师队伍里拥有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努力努力还是可以改变的,可后者却是短期内无法用人力改变的。小陆,你这等于是跳进了一个大坑啊,你后不后悔?”
陆俊伟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后悔!”
辜三怀非常欣赏他的回答,嘴上却试探他道:“因为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十大优秀青年医生里面都不会有我们麻醉医师的一席之地,也不会有麻醉医师的出头之日。”
陆俊伟当时名校毕业,才学出众,又曾受到都著名三甲的挽留,最后被天海市人才中心特聘,这才回到家乡工作,哪怕他素来不是狂妄之人,多少也产生了些傲气,认为论起综合素质,自己并不逊色于家乡这些医生,自己唯一或缺的不过是职称级别,因此,他听了老主任的话后,不以为然地说道:“谁说的?不久的将来,我就要以麻醉医师的身份站到这个台上!我来为麻醉医师出头!”
之后的数年中,陆俊伟确实也冲着这个目标奋斗努力,并取得了一系列不俗的成绩,但他没想到的是,医院里面的水太深了,深得就像是围绕着天海市的黄海一样,幽蓝暗邃,深不见底,他这个孤立无依且不会拍马溜须的青年医生,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医院的推荐名单里面,连入选成为“十大”候选人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提成为“十大”了。
还好老主任辜三怀一直在提携他,鼓励他,并劝他眼界放远一些,“你这么优秀,目标应该是做国内最好的麻醉医师,获得国内医生行业最高奖项‘中国医师奖’”,而不要死盯着“十大”这么一个渺小、上不得台面的虚名。陆俊伟尽管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也听话的修改了职业目标,但还是对不能入选“十大”而耿耿于怀,心底誓一定要入选。
第四年的春天,老主任辜三怀被查出肺癌晚期,很快就离世了。
再之后的两年,新主任张德良对陆俊伟这个麻醉科的后起之秀,展开了不遗余力不择手段的打压。这其中最令人指的是,为防陆俊伟做出更大成绩,张德良甚至禁止他编写科研论文和参加省市级科研课题与项目。
陆俊伟本来就难以进入院领导的法眼,再遭受张德良的恶意打压,自然是更别想进入市二院的推荐名单里了。“十大”对他来说已经变成头顶的明月,看得见,却永远摸不着。可越是摸不到,他越想摸到,因为他要履行誓言,要用入选“十大”来告慰老主任的在天之灵。
陆俊伟回想前事,再想到刚才的梦境,心头酸苦难受,又哪里还能入睡,只能是瞪着眼睛到天明。
早上,陆俊伟与周丽华一起吃过早餐后,还是乘坐她的车,赶往市二院。
“留宿我家的事你不要跟别人说,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路上,正在驾车的周丽华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陆俊伟笑了笑,道:“我什么时候留宿你家了?”周丽华斜他一眼,面色冷冰的道:“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抖机灵!你自以为机灵,其实愚蠢而又可笑。”
陆俊伟讨了个没趣,尴尬地望向窗外。
“下车!”
离市二院还有两站地时,周丽华忽然靠边停车,随后命令陆俊伟下去。陆俊伟诧异的看向她。
周丽华板着脸道:“看什么看?我让你下车!我不想让二院同事看到你从我车里下去,懂吗?”
陆俊伟闷闷点头,推开车门钻了出去,站在路边目送奥迪Q5驶离,等看不到那辆车的影子了,收回目光,却现四下里没有公交站,登时啼笑皆非,好你个周丽华,你要维护清誉我理解,可你放我下车也把我放个公交站啊!这前后都没公交站,你想让我走到单位啊?这可是两个大站!昨晚刚夸了你热心,今天你就跟我玩这么一手?暗叹口气,举步前行。
陆俊伟赶到院长办公室时,上班时间已过,但院长还没到,接待他的是院长助理——一个四十多岁年纪、风韵犹存的女人。对方非常客气的把他请到屋里落座,还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冰水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