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他越过重重守卫走进去的时候,忽然就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有些扎眼,心口莫名地一堵。
这是……当初那马上英姿飒爽,横刀立马,醉饮长江水,笑看长河落日圆,寒冬三月,轻骑三千擒可汗,长河之前一呼万应,千万铁甲士兵齐齐扬刀敬礼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么?
他记忆里神祗一样不可撼动,铸就一国之魂的男人?
他走了过去,吩咐了不得打扰,他有话询问。
那人听见有人进来,干瘦得脱了形的蜡黄面容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你来了。”
那一瞬间,他仿佛再一次看见那鲜衣怒马,威震天下的大元帅,有些人哪怕形销骨锁,也永远气势不堕,那是骨髓里千锤百炼出来气魄与风华。
“后悔么?”十五岁时候的他,早就没有同龄人一身少年轻狂,而是如一潭水,幽沉深邃。
那人一顿,随后轻咳了几声,淡淡地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孩子,你变了很多,想来必有一番好前程。”
那时候,他尚且还有些尖锐,便讥诮地道:“那是自然比您有前程得多,咱家与您走的是不同的路,所以必定有不同的结局。”
那时候他在宫中‘拜’过的师傅都觉得他不像只伺候了人几年,倒像是做了十几年的伶俐人,如今入了司礼监,他小心奉承,伺候精细,比谁都贴心,又不显聪明夺功,彼时司礼监的座督公亦道他是个可造之材。
所以,他想他会更快地达到自己达到的地方,然后……
彼时,他尚且还不够深沉,脸上神色估计在那一瞬间显现出了冰冷而狰狞的神色。
所以,那个男人看在了眼底,才忽然喑哑地问:“还记得当初,你入蓝家的时候,许诺过一个誓言么?”
他一愣,想起来,曾经在蓝家毫不犹豫地庇护他之后,他学着母亲的教导许诺——肝脑涂地,大恩必报。
“怎么?蓝大元帅这是想要咱家做甚,是救你,还是救你那不孝女儿?你觉得咱家该浪费这大好前程做这些事,或者说能做到这些事?”他讥诮地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是轻佻,等着他提起来那些愚蠢的要求。
那个男人闭上眼,咳嗽愈的剧烈了起来,他看着那个人的样子,只觉得烦心,但是不知为何,还是顺手招了那缩在墙角看着他一身官服却不敢过来的小厮,让小厮给那个男人倒水。
看那小厮笨手笨脚的样子,还不住地试图离开他远点,就知道司礼监负责监管这里的诸位管事太监们没少折磨他们。
他无意间一瞥那茶壶里的水,颜色有些黄,还不少杂质碎叶子,一看就是外头洗菜或者浇院子的水。
他不免微微颦眉。
那男人喝了水,气缓和了一些,看过来的时候也瞬间将他颦眉的模样看在眼底,他只觉得有些尴尬,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那男人笑了笑,看着他道:“不,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翎儿她……。”
男人顿了顿,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眉目间都是难以掩盖的悲色:“那是她咎由自取,当初若是……咳咳……若是我没有因为她娘亲早逝而……咳咳……宠溺她过了,让她做个大家闺秀只会针织绣花……许是一生无忧。”
那时候他并不说话,只是冷笑了两声。
男人再看向他的时候,容色已经没有带笑:“若是我要求的,是你未来必定能做到的事情,你可愿意遵守当年的承诺?”
这一句话,男人说得流利,容色极正,依稀是当年穿甲批胄坐在军中大帐的模样,让彼年有效地自己羡慕之极。
他沉默了一会,抬起眸子,淡淡地道:“喏。”
他倒是想要知道男人到底要他承诺什么,死后年年祭拜?
皇帝早就计算好了,等着蓝大元帅一死,便将他烧成灰,撒进大荒五漠,只美其名曰让英魂永守大陆。
其实,不过是因为皇帝不愿意有人去祭拜这么个人,挫骨扬灰,以免得有人以此人的墓地尸甚至骨灰做个讨伐皇帝冷酷的借口,什么都没有了,连个念想和祭拜都没有的人,便凝聚不了想要为他复仇的人。
当然,这个提议,也是他向皇帝提议的,皇帝非常高兴,又赏赐了他御前行走,自由出入御书房的好差事。
彼时,他冷眼含笑看着那些军中大将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齐齐跪地求皇帝收回成命,皇帝大怒拂袖而去之后,那些大将们对皇帝露出的那种冰冷、痛苦、甚至带着一丝杀意的眼神。
男人看着他,笑了,然后是低低地咳嗽:“你必定能做到的——我要你位极人臣之后,应承我,天朝于你有生为官之年绝不覆灭,苍生百姓不会无辜受屠!”
……
“砰!”一只杯子瞬间落地,粉碎。
西凉茉听到百里青语意轻缓地说到此处之后,瞬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手上的杯子也了地,惊得周围隐藏的侍卫们探出头来,但又迅速地隐藏了回去。
百里青靠在榻上,随手捏了一片水晶杯子的碎片,那碎片在阳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光芒,让他微微眯起眼,仿佛想起那一瞬间,那个躺在床塌上,奄奄一息男人的眼睛,那不是属于濒死的人的眼神,而是天下万兵之帅的眼神。
“那个蓝大元帅……呃……外祖他居然能料到你日后……。”西凉茉有点结巴,她太过惊讶,几乎可以称之为百里青导师的男人,她想象不出来,哪怕再多的丰功伟绩,她都觉得隔了一层书和传说,没有真实感,但是……生在百里青身上的事情,却让她瞬间对自己的外祖,或者说蓝大元帅有了极为立体的感知。
“呵。”百里青轻笑,眉目绮丽而满含讥诮:“是啊,便是这样一个睿智的热门,在别的事情上却蠢到了极点,死守尽忠之臣子本分,所以平白葬送了自己,平白葬送了一切,蠢物一个。”
西凉茉沉默,她其实是能理解蓝大元帅这种人的,天生睿智,但一生谨守精忠报国的祖训,而百里青,他从出身开始就不是臣子,也没有受到过君君臣臣的迂腐教导,所以,他敬佩蓝大元帅的睿智与能力,却轻蔑于蓝大元帅的观念。
“你……答应了。”西凉茉轻声道,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询问。
百里青闭着眸子,没有说话,许久,方才轻嗤了一声:“彼时,真想一刀砍下那混帐玩意的头,永不覆灭?不会无辜受屠?凭什么,本座要的就是这天下覆灭,让流火遍布大地,让那混蛋看着他费尽了心机抢来的一切,永远湮灭在大陆之上!”
西凉茉一惊,百里青说的话,她素来知道从不作假。
但是……他必定是应了的。
“后来……?”她轻声问。
百里青眯起眸子:“后来……。”
那个男人没有后来了,那个男人死了,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他取得了男人在朝野还隐藏着的一部分势力的支持,再加上他谨慎伺候,屡立‘奇功’,龙心甚悦,在十七岁那年,他成为司礼监副座,不用再宽衣解带在皇帝榻上伺候,又过了几年,司礼监座在一次巡游监察行省的时候‘不小心’被山上落石砸死,他二十岁成为司礼监座,从此,一路青云直上九霄。
西凉茉听他说的轻描淡写,心中胃里却翻搅不已,手上巍巍颤抖地死死拽住他的手。
只觉得心中透凉。
一路血色,一路荣华,一路荆棘。
他是如何熬过来。
她忽然又点恨蓝大元帅,那样的承诺,必定让百里青心中煎熬无比,痛苦难堪,明明就是最憎恶和用尽全身力气都要毁灭的东西,却变成自己不得不守护的东西。
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但是,她又感激蓝大元帅,心里生出复杂滋味,如果不是他的逼迫,百里青今日便定然是毁了这天朝,亦在地狱炼火之中化作飞灰。
她又如何能遇见他?
如何,走到今日?
爱恨一线之间,都不过前尘往事,灰飞烟灭。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和她说起前尘往事,可是代表他已经放下?
西凉茉心中轻叹,眼角有淡淡水光。
百里青抬手,白皙指尖掠过她柔软面颊,目光深邃而幽远:“你们蓝家欠本座太多,所以一切都由你这丫头来偿还,这样,极好,还不算太亏。”
西凉茉看着他心满意足的样子,忍不住破涕为笑,这人还真是……锱铢必较。
“情债肉偿么?”
百里青挑眉:“怎么,不应该。”
西凉茉咬唇低声嗤笑,俏脸微红:“嗯……应该。”
百里青看佳人面色如绯,俏丽如海边云霞,目光幽幽浅浅,也似浮起来清浅笑意,随后指尖握住她的手,淡淡地道:“我知道,也许我们来自两个不同的世间,只是你要明白,在其位谋其政,有些东西,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改变。”
西凉茉再次一愣,眸光里闪过异样的颜色。
他——知道什么?
百里青微微垂下眸子,过于纤长的黑色睫羽在他玉一般的面容上打下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所想,却听见他淡淡地道:“慢慢来。”
但是西凉茉心中仿佛狂烈的大风呼啸而过,如巨大的海啸而起。
他……知道她。
是的,她来自异世,那个世界也许不是那么平等,也有黑暗阴霾,政治一样是不流血的战争,她上辈子就不干净,甚至因此付出了生命。
但是,但是不管如何都比这个时代要好,不敢擅自当面就草芥人命,不可随意将人命买卖,女子有接受教育就职的权力,离开对自己不好的丈夫的权力,遇到不公有司法审判,面对强权公权平民有申述的渠道,哪怕最终未必有好的结果,但是有舆论的自由,能让他们总会有些人能有出头之地。
所以她刚刚来到的时候,便亲身体会了这个时代的黑暗,她没有那么高的志向,去改朝逆代,那只会被时代的洪流吞没,她从过政,比谁都清楚,她只想让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不受欺辱,不会被人再利用完,然后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她迅速地适应这个时代的规则,按照这个时代尊卑等级,顺应它的游戏规则,不惜出卖自己,一路爬到今日。
但是,她的内心是不甘心的,不欢喜的。
但是,只有高位者,才有制定和改变规则的权力,所以她爬上来了。
她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母,要大变革,激烈的变革总是伴随着遍布山河的流血,将高位者也拖进死神泥沼,她只是不习惯,这么多年,还是不习惯因为上位者一点不喜欢,便可以随便绞杀人命,不习惯女子微贱,只能做男子的附庸,不习惯……太多事,所以她对自己身边的人好,尽力用最平等却又不既越的方式去对待他们。
她想要试图改变一点,只是为了心中更舒服,但是他告诉她,还是操之过急。
西凉茉忽然间就想起连公公有一次闲聊时候,她无意说起的一句类似觉得司礼监的人出手实在太过阴狠毒辣,下的都是绝户手,但连公公沉默了许久,随后露出个虚浮的笑意来:“恣意的屠戮,有时候也许是为了以后不能被人恣意屠戮,也是是为了没有人可以恣意屠戮。”
彼时,她觉得有点荒谬,只觉得不过是推脱之词,她也未曾深想。
只是如今,再荒谬的言语,却觉得,仿佛……仿佛……
西凉茉暗自地叹了一声,反手握住他素来冰凉的指尖,轻声道:“嗯。”
有谁的小心谨慎,卑躬屈膝,不是为了以后恣意放纵?
她顿了顿,复又继续道:“我那里有过个女孩子,她的父亲位极人臣,但是,她是个私生女,从小生活在平民百姓之中,不知道父亲是谁,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十几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便有人来接她,继续上学读书。”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个女孩子那里,有学堂,男女都能入学,从小学堂到高等学堂,都如此,她很想得到父亲的承认,所以学堂出来以后,便做了父亲身边理事的人,她的父亲便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交给她处理,她十分努力,所以做的也不错,但是……但是终归太过在意父亲,所以知道了一些父亲的夫人不该知道的事情,夫人平日待她也还算不错,在她知道内情之后,更是殷勤,甚至介绍亲事,她也只以为是夫人不想她泄露一些东西,不想一切不过是为了要她的命,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她到底死了。”
话音到了末,有点子阴冷。
西凉茉的目光里泛出星点的寒意,百里青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弯了下唇角,与她十指紧扣。
难怪她处理许多事情个中如此老练,手腕犀利,目光精准,原来是行家里手。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说起她的事情。
这,很好。
西凉茉呆愣了好一会,一阵凉风吹过,才让她回过神来,忽然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然后低头看见他半阖了眼,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其间,却没有再追问。
心里那一点子火光与冷意,瞬间便消散无形了。
前生不再问,但求今生大自在。
他觉得合理,她觉得不合理的事,有过该有的交流。
她总该是相信他不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人,而她也已经提点,便已经足够。
西凉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指尖搁在他的胸膛。
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如此,便是世间清平,时光静好,长长久久。
“是了。”西凉茉忽然想起什么事情。
“天朝那边,你打算怎么办,那毕竟是司姓皇族的天下,还有顺帝和宁王他们……。”
有凉薄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必操心,你莫忘了,虽然不愿意承认,我血管倒似流着点姓司的血,总归是我的,我不会让。”
西凉茉眯起眸子:“嗯。”是了,她都差点忘了,既然阿九说让她不必操心,那就不用操心。
日头西斜,她几乎睡着,却不舍得这一刻宁静,百里青动了动,指尖抚过她的手腕时候,碰到那冰凉的镯子上的玉石铃铛。
他顿了顿,轻声道:“孩子们,不知何时能见到。”
西凉茉微微醒来些,有些一愣,随后微笑安慰:“那两个古灵精怪的小包子,如今大概在镜湖,等着局势平定些,我便让兰瑟斯叔叔他们送来。”
去一趟死亡之海太麻烦,就算是有鬼军人带路,躲避黑风暴和绕开各种死亡之地也要花去不少时间,但是鬼军人出来就利落些,毕竟那是他们地盘。
百里青想了想,也点了点头,那是他骨血和她的骨血融做的孩子,所以,他想,该等一切平定,给他们个安全的环境再接来,方是稳妥的。
海风掠过沙滩、椰树、藩篱、原野轻轻地吹拂而来,远远地海潮声温柔如低语。
……
只是此时,百里青并没有想到,有些会面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
一个月后,龙家七百六十五口在去封地之后全部消失,死于龙家边军大将之手,证据确凿。
西狄朝野哗然,一致谴责龙家残酷,为了复仇,不顾一切,罔顾人伦,放弃边境,引天朝大军入关,实在是西狄罪人!
至此,西狄皇家守护者——龙家,崩溃。
剩下来的龙家边军,失去了民心,只能隐没在边境山林,仓皇而痛苦地逃亡与被追剿,军心涣散。
而天朝边军也并没有如西狄人恐慌那样打过来,而是在西狄新皇派出和谈使节后暂时驻扎在西狄天龙关,没有再前进,而是坐等和谈。
战事,算是暂时平定了。
于是,西狄皇帝想,嗯,他需要有一个皇后了。
大臣们都很开心,这个新皇终于没有如同先皇那般难搞,不愿意立皇后,所以没有合适的子嗣继承皇位。
而且,据说新皇有了皇后的人选,但是——这是个秘密。
不过宫内外都开始准备喜事的前奏了。
这个国家经历了太多的动荡,这个时候,是该好好地冲喜了,朝中大佬们如是想。
……
玉光斋
乃西狄皇商,占有西狄最好的玉矿,供给皇室之外,也对外做生意,素来以信誉极佳和服务一流著称。
而且他们的经营模式很特别,除了前面的柜台有成品供给客人挑选之外,在院子里还专门设下原石坊,有各种原石籽料给客人选购,有时候说不定还能以极为低廉的价格买到好玉,但也有可能,用高价买到下脚料,谓之——赌石。
所以许多人闻风而来,喜欢博个彩头。
但是今日,这里只招待了一位贵客。
但是这位贵客……
“这是什么破玩意,就这样的水头也叫顶尖么?”
“不行!本座要的是饰头面做一套,你这些散料子太次!”
“重新找!”
“找不到,那这玉矿便收归国有了。”
那声音淡漠冰凉,但是每一句话都让玉光斋的老板心痛,但是却不敢直视,更不敢说个不字。
这位爷一会就算是把他院子拆了,他也不敢放一个屁啊!
玉光斋老板一咬牙,恭敬地道:“陛下,您稍候,我……我有一块组传原石,开来做未来娘娘的头面饰最好不过了。”
随后,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红布包递给一边此后的大太监:“这是小人祖传的血丝玉镯一对,且让陛下消消气,上万。”
百里青随意一瞥小胜子拿来的东西,玉质通透,仿佛一汪碧水看久了连魂魄都要吸附进去,里面丝丝缠绕的血丝,如青天碧云里一丝丝红云,精巧美丽,在其间缠绕,千变万化。
他眸光一动,方才满意地摆摆手:“嗯,赏。”
玉光斋的老板,赶紧叩头谢恩,虽然心中肉痛到死,暗道对不起祖宗,但是这一个赏,让他顿时精神一震,这位赏赐绝对不轻,若是再有一座玉山矿权,他立刻屁巅屁巅地转身去让人把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原石送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百里青挑了许久,有些乏了,便打小胜子几个去端茶倒水抗软靠,自己径自走到一处汉白玉雕刻的长凳上坐下,端详着手中的一对玉镯,幽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挑了他大半日,方才得了一对满意的,不知道那个丫头戴在手腕子上是个什么样子。
想着西凉茉戴在手腕上,承托得她肌肤愈莹润,光滑细腻,欢爱的时候,指尖抚过她手腕,温润肌肤和冰凉玉镯交织在一起的极致感受,百里青就很满意,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顺便想着,是不是该给她打造一条玉链子,细细的玉珠从她雪白的脖子上一路向下,蔓延过起伏的花苞、平坦的小腹,再一路向下……嗯,做个玉势也不错,增添床弟之欢的乐趣。
某只千年老妖开始翘着兰花指把玩手里的玉镯,回想他在宫里当差时候看到的种种春宫秘籍里的九九八十一式,出了尖利的笑声:“呵呵呵……。”
没现这是……太监后遗症,到底当假太监久了,有些习惯改不了。
而远远地,西凉茉在御案前批折子,陡然打了个寒颤,她吸吸鼻子,总觉得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百里青想象着西凉茉各种香艳的姿态,手也顺势一搁,就搁在了一个圆圆滑滑嫩嫩的东西上。
这玉光斋的原石院子里四处都是玉石,所以他立刻一顿,伸手又摸了两把,沉吟道,嗯,手感温润,滑腻,细嫩,入手温软,这是……顶尖的暖玉。
不过,似乎,又有点太软了?
等他觉得不对的时候,低头一看,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下多了一个,不,两个圆润润的,滑嫩嫩的、白白的、入手很软的——玉石?
而且,玉石还会动?莫不是成精了?
百里青眯起阴魅的眸子,微微偏开身子看着那‘玉石’一拱一拱,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籽料里慢慢浮现出来。
子不语乱神怪力,他今儿算是开眼界了么?
与其他人看见的害怕不同,这位是个炼狱里出来的煞星魔头,本身就是个魔,哪里会怕小精玉灵。
百里青轻笑,伸出指尖在哪暖玉石上面戳了一戳。
这下子,那玉石瞬间停止了移动,但是下一刻,一声细细的尖叫声瞬间响起:“谁,谁那么大胆敢戳你小爷的屁股!”
“啊,可恶!”
百里青一顿,微微偏开身子,便看见那玉石陡然从半人高的籽料里落了出来。
嗯,掉出来一只小玉精,不,两只。
“哎哟!”
“小熙,拉好!”
只见一只光着屁股的玉娃娃伸出小短手揪住一块稍微突出来的玉石籽料,两只小短腿死命地蹬着,裤子掉到了膝盖,被另外一只一模一样的玉娃娃揪住。
两只玉娃娃就这么一只接一只地挂在那半人高的玉石籽料堆上。
百里青挑眉,颇为有点兴味地看着那两只小玉石精挂着那,试图安全着地,奈何腿短,只能四处乱划。
两只小娃娃的手揪住的白玉块,竟没有他们的手白,阳光落在那两只玉石娃娃的脸上,有一种半透明的感觉,像是最顶尖的暖玉,泛出微微的红,大大的眼睛上睫毛毛茸茸的,小嘴巴红嫩可人,还有一头毛茸茸的小短毛上散着点点碎玉粉末,在阳光下泛出七彩的光芒,两只玉娃娃就一个词能形容——晶莹剔透。
百里青半伏下身子打量着他们,忽然摸了摸下巴想,暖玉最养人,这两个小玉精不知道本体能不能打磨成一套最好的暖玉饰,让西凉茉那丫头好好的养身子。
两只玉娃娃陡然感觉脑后阴嗖嗖的,其中一个一转脸,陡然对上一双黑沉沉幽深的眸子,陡然一惊,小嘴一张尖叫:“啊——妖怪——好丑!”
百里青动作一顿,笑容一僵。
妖怪?
丑?
------题外话------
==哦哦~九爷终于见到自己的小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