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南景尘拿着一个油纸包回来的时候,雨烈正跪在桌前,他以为简兮出了什么事,连忙跑到床榻边,见床榻上的简兮安好,这才暗下松了一口气。
他坐了下来,将手中的油纸包打开,转而将那一块红豆糕掐下一点,送到简兮的嘴边,可简兮并没有张嘴吃下,脸色有几分复杂。
简兮突然出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费劲心思和周折来到大漠,甚至周转乾盛,以最小化的损失来瓦解各国,达到统一山河的目的吗?”
南景尘微微一愣,将手收了回来,出声回应道:“因为你和本王是同一个世界的,一味的厮杀并不能得到内心的满足,相对比直接的武力,更希望用另外一种方式获取成功,这样你的优越感会得到最大的绽放。”
这也就是他这些年来为什么没有动用兵力的原因。
简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没错,对比直接用粗鲁的方式来伤害别人,我更喜欢玩弄人心,从心理上击垮他人。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跟你,并不是一个世界的。”
南景尘微微一愣,有些不太明白简兮话中的意思。
简兮抬手,牵住了南景尘那不管何时何地都略带冰凉的手掌,转而轻声道:“我之前生活很和平,和平到每天只有吃喝玩乐,根本不会去考虑到生存问题,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压力……。”
说到这,简兮再次抬眸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执起利剑吗?”
南景尘眉头一皱,她曾经跟他说起过,不止一次。
他没有出声回应,他不知道简兮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说起这些。
南景尘转头看向那桌前跪着的雨烈,是他走后生了什么吗?
“南景尘。”简兮低喃着他的名字。
南景尘回过头来,将视线放在那一张蜡黄的脸上,伸手反握住了简兮的小手,与之十指相扣。
简兮这才继续说道:“其实我是一个很胆小怕死的,在天方潭下时,那种危急的情况下,我的脑子很乱,我甚至在想,我要不要求饶,想着利用耶律祈衍做垫脚石,我自己逃掉……。
南景尘,我能活到现在,运气的成分太多了。我并没有玄算之术,不会驭兽之术,更加不是什么权臣小姐,没有任何身份背景,不管是静太妃太后,还是左丘宇和左丘渊连,甚至是那耶律祈衍很多很多的人都可以轻轻松松地要了我的命。
绕是如此,我现在依旧还活着。
你说过,想要主宰自己的性命,只有比别人强大。我不是圣母,没有所谓的大慈大悲之心,他人若是伤我,我定会偿还。
如果有可能,我一辈子都不想沾染上鲜血。
整个巫族连同士兵在内的几千条人命,老弱妇孺,他们何其无辜,我简兮身上背负着几千条人命呐!”
说到最后,简兮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乾盛的那场人为饥荒是为了避免战事的生,避免更多士兵的死亡。
她还能这样说服她自己,给自己冠上‘用心良苦’的借口。
那这巫族的四千条人命她又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
南景尘气息有些紊乱,他的眼里没有无辜,他们伤了她,就该为此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简兮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随即出声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我很不识好歹,明明你在帮我报仇,可我现在却用自己所为的善良和愧疚来谴责你……。”
南景尘轻笑一声,伸手撩起简兮鬓间的一缕丝,转而温柔出声:“放心,阎王会将那四千条性命记在我南景尘的身上,不会为难你的。”
简兮身子猛然一颤,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着她的心口,让她难以呼吸。
“南景尘……”简兮有些哭腔的声线溢出;“我突然有点不喜欢你了。”
南景尘原本听到那含着哭腔的声线还有些心疼,后面那句直接换成了不悦,有些怒声道:“几千条人命本王连眼都不眨一下,你若是敢不喜欢本王……。”
南景尘说到此处突然停顿了下来,他根本没办法伤害她。
简兮等了好大一会,忍不住出声问道:“然后呢?”
原本以为南景尘会说出一般威胁的话语,就像是之前那般。
可没想到那磁性且无奈的声线在耳边轻响:“那本王只能加倍喜欢你,将你的那份补齐了。”
简兮只感觉心里暖暖的,伸手想要去抱住南景尘,还不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出声说道:“呜呜呜,快点么么哒,最喜欢你了。”
南景尘:“……。”
一旁跪着的雨烈内心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衣袍,他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搭上这样一个女主子?
这样熟视无睹的秀恩爱真的好吗?
他要不要吭个声提醒一下这个房间里还有他的存在啊?
那要是打扰了九爷他们的兴致,会不会被打?
想了想,雨烈怂比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乖乖的单膝跪着,尽量别出半点声响,就怕那床榻上腻歪的俩个人注意到他……。
然后就在床榻上的俩人忘情的腻歪时,一声粗暴的推门声打断了俩人,只听一声担忧焦急的声线传来:“简兮,你没事……”
一席淡绿色衣裙的流烟率先推门而入,一眼先是看见了那跪在桌旁的雨烈,随后将视线放在了床榻边上的南景尘身上,眨巴眨巴眼眸,呆愣地出声问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雨烈抬眸看向门口的身影,忍不住白了一眼,没法回应。
南景尘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流烟,只是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将床榻边上的糕点拿了一块出来,掰了一小块,塞到简兮的嘴里,冷声道:“她需要静养,只要天没有塌下来,不要打扰。”
流烟抿了抿唇,刚想张嘴回应,身后还没进屋的古彦拉着她的手臂,正想要将她拽出来,却听见那抹熟悉的声线:
“流烟,等等——”
流烟扯回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反牵着古彦的手,拉他进来,硬将他拽到简兮的榻前,看着床榻上的简兮,出声问道:“你感觉好点了没有?”
简兮以为只有流烟,没想到古彦也出现在这。
她扯唇一笑,轻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
流烟这才松了大口气,硬是将床榻前的南景尘挤开,凑到了简兮眼前,无奈地出声说道:“你真是太乱来了,下次可不许自己单独行动了。”
“嗯嗯。”简兮笑着应了一声。
南景尘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看着眼前的流烟,她是料定了他不会对她怎么样,才敢如此放肆吗?
好吧!
他确实怕简兮会恼怒了他,所以不对动流烟。
但……
南景尘转过身来,阴沉地看着眼前的古彦,那阴冷杀伐之气沉声落地:“若是你还贪恋怜惜你那条性命,趁本尊还未改变主意之前,最好马上消失。”
古彦抬眸,对上南景尘那双阴冷的眸子,哪怕南景尘根本没有做出什么来,那强势的压迫感笼罩在他的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单膝跪地,对眼前这个男子俯称臣,就像之前在玄天尊时一般。
他还未回应,流烟率先站起身来挡在他的身前,一脸戒备警惕地看着南景尘,出声说道:“不要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说话,他现在不是你玄天尊的归痕,而是我天机阁的古彦。属下探望生病的阁主,表示一下下属对主人的关心和尊敬,不行吗?”
话音还未落,身后的古彦有些担忧地扯了扯流烟的衣裳,示意她收敛一点,跟眼前这个男子对着干不会讨着好处……
果然,流烟说完之后,南景尘身上的气息又冷了几分,明明身上已经没有了寒冥冰,流露出来的气息依旧强大的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