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仿佛是崩断了最后一丝意志,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
曌都,精美巍峨的寂寂宫廷。
女皇幻青琼神色紧张地展开一卷细小的密信,一目十行地扫视上面的内容,片刻之后整个人就僵硬了:“果然如此!可是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明明应该投生在长安身上,怎么会成了君息烨!出了什么错?到底出了什么错?这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女皇心神不定地在屋子里烦躁地转圈,难以接受命运中真的会出了这样的差错!
等她稍稍镇定下来,忽地打开密信重新一字一字研读,却是越读眼中越是涌上泪光来:“天色不好……”她唇色苍白,目光锁定在密信上的某处,久久无法挪移。“什么都能抛下的女人?……此生不见?蓝儿,你是怨透了母亲么?”
一滴清泪无声地低落在白皙的手指上,女皇惊动地擦去了泪水,收起密信,整了整容色,走出了密室。
沉吟一会儿,她拍手唤出一名密卫:“告诉夜寒,希音既然重伤,他不必急着赶回来,就在那里陪伴他吧,好生照顾。稍后兴许会有新的任务给他。”
……
是哪里的迷梦如此亲切?是谁的歌声在耳边轻哼?
“天神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哟,化作地上清凉的雨水。雨水落进清澈的乌兰河哟,化成圆滚滚可爱的小珍珠。珍珠就像天神美丽多情的眼睛哟,落进阿妈的心头。我可爱的小乌云珠哟,快睁开你乌溜溜的眼珠把阿妈瞅一瞅……”
女婴困倦地睁开眼睛,刚刚看见阿妈温柔美丽的面庞,和激动无比的眼睛。双目一阖,又沉沉睡去。
后来,除了阿妈的声音,有时是稚嫩男童的声音努力地唱着:“天神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哟,化作地上清凉的雨水。雨水落进清澈的乌兰河哟,化成圆滚滚可爱的小珍珠。珍珠就像天神美丽多情的眼睛哟,落进哥哥的心头。我可爱的小乌云珠哟,快睁开你乌溜溜的眼珠把哥哥瞅一瞅……阿爸!阿妈!快来!妹妹醒来了!妹妹真的醒来看见我了!”
小女婴仅仅迷迷糊糊看了抱着自己大喊大叫的漂亮小男孩一眼,再次困倦地睡去。
几次之后,自己似乎长大些了,没有再听到哥哥唱歌。再次睁开眼睛,是在女人低低的哭泣声里:“……乌云珠是我生的!是我生的!她身上怎么可能有那个孩子的魂魄,你骗我!你骗我!你看她的小脸,看她挺直的鼻梁、长长的弯睫毛、看她丰润嫣红的小嘴,明明和我一模一样,明明就是我的女儿!你还没有见过她睁眼,要是你看到她睁开眼睛,你就会明白,她的眼神就像蓝天一样纯净,完全不是你妹妹那副高傲的样子,却跟你的眼神一模一样……啊!乌云珠!青越你来看!你快来看!”
面前立刻出现一张无比俊逸的年轻男子的脸,脸上的表情却是沉痛坚毅多于欣喜……
再醒来,她困倦地并没有睁眼,只听到几声模糊的叮嘱:“黯钧,小格格就托付给你了。王妃伤痛过度,我们夫妇此生也许都不会再去见这个孩子。请你……一定照料好她!”
一个忠厚的男声应道:“主上请放心!拙荆带着女儿已经等在路上,小女也是身有宿疾,跟小格格一般年纪,一旦真有不测,属下宁可把女儿推出去,也决不让格格有半点损伤!”
后来有车马声,还有身边夫妇俩低声的争执,她又睁开过一次眼睛,看到一个小女孩清秀美丽的面庞,和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到这里……到这里应该就该结束了吧?她穿越过来时就是在这趟旅途上。她记得车队生了极大的混乱,自己被桃莫颜带走了。
她努力地用力、用力想要醒来,却总是差那么一线。画面继续在流转,她身不由己地被带入其中,每一个情节里都活生生地活在里面,记不起外面真实的世界……
嘴里各种奇怪的药味。有人在说魂魄、血肉什么的,声音模糊不清。后来每次醒来就都是在歌声里,是她熟悉的那戎语歌谣:“天神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哟,化作地上清凉的雨水。雨水落进清澈的乌兰河哟,化成圆滚滚可爱的小珍珠。珍珠就像天神美丽多情的眼睛哟,落进哥哥的心头。我可爱的小乌云珠哟,快睁开你乌溜溜的眼珠把哥哥瞅一瞅……”
她睁开眼,看到一个六七岁帅气的小男孩的脸,从期盼到狂然的惊喜:“妹妹!妹妹你醒来了!哥哥真的把你叫醒了!”她并不太懂他的意思,却看着他有趣的笑脸,弯起嘴角模仿了他的笑。
“妹妹对我笑了!我妹妹会笑!我的妹妹对哥哥笑了!”小男孩高兴得大喊大叫,惊动了很多人出了响动,似乎在向她跑来。可她还没来得及看见,就又睡着了。
从此以后她就总是在哥哥的歌声里醒来。然后哥哥看到她醒来后再不像上次那样大喊大叫,而是悄悄地惊喜着,偷偷地抱着她说话,直到她再度睡去或者被人现为止。
她依旧在不断地吃药,醒来的次数渐渐多了,时间也渐渐长了。她能听懂哥哥说的话和唱的歌了。哥哥说,等她醒来的时间再稍微长一点,就教她学走路。哥哥说,走路很难,但乌云珠这么聪明,一定学得会。
偶尔她醒着的时候会有人匆忙赶来看她,跪着的白胡子的老头或者站着的穿很繁琐衣服的人。她就会害怕,搂住哥哥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身上细细弱弱地哭。哭一两声就精力用尽睁不开眼睛了。睡过去之前听见哥哥对他们怒的吼叫。
有一次她醒来,看到搂着自己的不是哥哥,而是一个陌生的青年,吓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