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滔滔不绝,将蕾儿今天早上那番“若纳妾,世子之位就不保”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含着一包眼泪道:“表哥,姨母有意让我嫁你为妾,我心悦你,也是十分情愿的。如今,李郡主起了这样的念头,为了你着想,以后我再不能跟你来往了。”
齐融斜睨她一眼,露出讽刺的笑容:“得了吧,你哪里是为了我,你是怕我失去世子之位,怕没法儿从我身上得到荣华富贵吧?”
他并不蠢,知道白玉莲姿容绝美,肯屈居人下,肯做妾,是看重他的身份。
道理他明白,但之前他觉得白玉莲处处都好,十分心动,并不介意她以他身份为先。
如今瞧见了白玉莲的真面目,又在李雪茹那里受了冷待,他满心后悔不该为了白玉莲,跟李雪茹闹得不可开交,看白玉莲就不顺眼了,说话时也就不留一丝情面了。
白玉莲一脸震惊,咬着唇道:“表哥怎么会这样想?我是怕来日你世子之位没法保全,怕你不得志,岂会有别的心思?”
她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李郡主虽然年纪小,但确实是个狠角色,惹不起,只能照她说的办。为君长安,与君诀别。”言罢,抬起头来看着齐融,一双眼睛里含着几分仰慕,几分幽怨,几分不舍,更凝聚了多少无法诉说的情意。
若是之前,被她用这样的目光包围着,齐融必定会万分怜惜。
今儿个,他却没有那么多旖旎心思,只冷笑道:“你这些鬼话跟别人说去,我不耐烦听。”
白玉莲咬牙,很快就恢复如常,叹息道:“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只是,表哥我心里很为你不值。你一个世子,纳个妾罢了,李家竟然兴师动众,还要断送你的前程,这也太狠辣太霸道了吧?还有表嫂,纵容侄女折腾,唔,说不定,这主意就是她出的呢。照我说,她只爱自己,根本就不爱你,只想束缚住你,好在后院称霸。”她越说越顺,等说完了,见昏暗的灯火下,齐融一张脸都阴沉下来,心中不免十分得意。
哼,李家那丫头小小年纪就机关算尽,却根本不懂男人的心哪。
但凡是男人,都是受不得气的。如今齐融得知了李蕾儿的诡计,岂能不动怒?岂能忍受被李家威胁?
反正自己已经决议放弃齐融了,如今,齐融的前程跟她无关了,她倒巴不得齐融跟李雪茹厮闹,两人闹得和离,那是最好不过的。
却听得齐融咬牙切齿的道:“贱人,你少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她不爱我,为什么要拦着我,不让我纳妾?为什么一心一意要独占我,连名声都不顾惜?”
白玉莲呆若木鸡。
她刚才说话的重点,明明是李蕾儿蛮不讲理,以势压人呀,怎么齐融竟然没能领会她的深意,只将心思放在李雪茹身上呢?
她自是不明白齐融的心情。
齐融今儿个去过静安县,见到李雪茹清清淡淡、冰冰冷冷的态度之后,心中一直恍然若失。
他心中感情万分复杂,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李雪茹真的变了,再也不会一心一意只以他为念了。
这个认知,竟让他惊惧,让他恍然意识到,其实,他心底,一直还是很爱李雪茹的。
当初,是他先钟情于她,也曾恩爱甜蜜,岁月静好只想相伴一世。只是,一潭静水一般的婚姻生活,慢慢的消磨了他的激情。
他以为,对她的眷恋,已经慢慢淡下来,却根本就没现,她在他心中,依旧至关重要。
她就像他的臂膀一样,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他身体一部分。平时,察觉不到她有多重要,等到她要离开时,却会恍然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楚,会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失去她。
这时候的他,最听不得人说李雪茹不爱他。
白玉莲可谓是撞到枪口上了,这才引得齐融大怒,扇她几巴掌的心都有了。
白玉莲反应还是挺快的,被他骂了之后,目光一闪,没有在李雪茹爱不爱他上面纠缠,只含悲带怯的道:“表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以后如何是好呢?你是贵公子,难道真的要被表嫂和李家欺压一辈子吗?”
齐融听了这话,脸色阴沉一言不。
李雪茹说,今后对他,不闻不问不管,放任自流。
她说这番话时的模样,他记得清清楚楚,明白她说的话出自肺腑,绝无半点虚妄。
一想起这事儿,他就觉得难受,从中咀嚼到了苦涩的滋味儿。
白玉莲反复念叨,说李蕾儿霸道刁蛮,说了一通威胁人的话。事情真假未可知,即便真有其事,也只是李蕾儿自己想出来的,与李雪茹定然并无关联。
做了四年夫妻,他还是很了解李雪茹的,明白她有什么说什么,绝不是一个爱耍手段之人,绝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比起眼前这扭扭捏捏、含沙射影的白玉莲,她多么坦荡,多么直爽呀。
那么好的女子,却与他渐行渐远,再也没法子回到从前了。
越想,他越觉得李雪茹好,觉得眼前的白玉莲没法与之相提并论。
男人的心,也是变幻莫测的,风向一旦转了,在意的人,怎么看怎么好,做什么都有理。
生了芥蒂的女子,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住了心,瞧中这种货色了呢?
白玉莲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仍旧在喋喋不休道:“他们不仁,表哥你何必跟他们客气?表哥,你是大男人,可不能任由他们欺压,你要反抗,要跟他们斗到底。”
齐融压下心中的思绪,看了她两眼,挑眉道:“那照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白玉莲见他这样问,心中暗喜,忙开口道:“哦,具体怎么做,其实玉莲也说不好。不过,玉莲若是表哥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纳个自己中意的妾,不,不能只纳一个,要多纳几个,扶持起来,让她们跟表嫂斗去。最好纳两个身份高贵一些的。凭你的身份,凭你的风姿仪度,这并不难做到。”
她说到这里,声音中渐渐多了几分自己都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向往:“李家的人不插手就算了,若是插手的话,表哥你让人将事情宣扬出去,表嫂必定会落个嫉妒的名声,李家也会受人指责。到那时,皇上就算再宠李郡主,也不可能不顾众人的议论声,夺了你的世子之位。如此一来,你地位能保住,坐享齐人之福,又能将表嫂压得死死的,还能打击李家那小丫头,岂不是好?这是我的一点愚见,不知表哥你意下如何?”
齐融瞳孔缩了一下,才淡淡道:“你这番话,听上去十分有道理。”
见白玉莲露出欣喜的神色,他继续道:“你不但长得好,还十分有心计,不如还是照之前说的,我纳了你,你来跟世子妃斗一斗,如何?”
白玉莲吓了一跳,连忙道:“表哥,我是不成的,长明郡主十分恨我,你若是纳了我,她必定会从中生事的。”
齐融淡淡道:“没事儿,只要能得你相伴左右,能不能做世子,我根本不在乎。”
白玉莲皱眉,头脑晕,心底很困惑。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真的这么爱她吗?刚才他还对自己恶言相向,怎么突然就改变态度了呢?
可是他不在乎世子之位,她在乎呀。她想嫁的,是安王府的世子,绝不是只有一个闲职的齐融。
开玩笑,她费尽心思挑拨,是想坐山观虎斗,看他们两败俱伤,绝不想掺合进来,不想趟浑水。
心思转了一转,她忙叹息道:“表哥,你如此待我,我是很感动的,但我不能害你。如果我嫁给你,会给你带来噩运,那我情愿远离你,远远看着你安好,我才能心满意足。”她说到这里,一双眸子牢牢盯着齐融,带着多少欲语还休的情意。
齐融却是不为所动,反而有恶心反胃之感。
眼前这女子,反复表达对他有情之意,却根本不愿嫁给他。内中缘故,他自是明白的。
她并不是放不下他,而是盼着他与李雪茹起芥蒂闹翻,盼着他被李雪茹厌弃,盼着他落魄不堪。
如此心如蛇蝎的女子,他竟然看中了。
以前觉得她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恶心。
几天来的种种情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不由得恼羞成怒,指着白玉莲骂道:“贱人,你安的什么心,我心知肚明。我心里最爱的女人,始终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至于妾室,不过是玩意儿罢了。尤其你这贱人,无耻又爱生事,在我心里只是个淫贱货色,哪里能跟我妻子比?你指望我为了你,为了些玩意儿,跟我妻子闹腾,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
白玉莲见他突然翻脸,还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不由得目瞪口呆,干瞪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齐融瞧在眼里,越觉得恶心,语气严厉起来,冷冷道:“你以后最好安分一些,别到我跟前弄鬼,我从不打女人,但你这贱人若是敢继续作妖,我定然会破例的。”言罢,他仍旧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直接张嘴唾了她一口,旋即扬长而去。
带着愤怒的口水喷到脸上,已经惊呆的白玉莲越傻了,根本就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急转直下,更不明白为什么这效果根本就不是自己预期的。
许久,直到齐融已经离开,身旁的丫鬟哆哆嗦嗦开口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白玉莲这才回过神来,咬着嘴唇,心中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愤怒和委屈。
她只是想过得好一些,改变自己的命运罢了,她有什么错?
好不容易被安王妃瞧直接拿货了,进了繁华锦绣之地,本以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谁知竟不能如愿。
先是李雪茹拦着,死活不让她进门,随后来了一个小丫头,诡计多端,心眼儿比筛子还多,心肠也硬得跟石头一般。
如今,就连齐融也变了心肠,对她恶言相向,仿佛之前的痴迷,从来没有生过一般。
她现在不止恨李雪茹、李蕾儿,连齐融也成了她的仇人,成了她迫切想要报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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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晚上九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