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对，是我。”
文成羽每说一个字，每说一句话，这小夫人都有话等着她。
文成羽顿觉喉咙一口血涌了上来，竟是受不住将要吐血。
深吸气，硬生生将要吐出口的血压了下去。
文成羽哑着嗓子道，“小夫人，若是本宫今日答应你了千诛草，来日你又要加诸其他的东西，本宫岂不是得不偿失？便是宫中有再多的宝物，也经不起本宫这般败。”
小九笑，“你放心，我保证，我只要雪莲王和千诛草，我可以让音竹作证，保证不再向你提任何的要求。”
“小夫人此话当真？”
“不错。”
文成羽看着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连音竹，“大长公主可是听见了？”
连音竹托着自己的下颌听的正高兴，却猛然听见文成羽在喊她。
“啊？”回过神来的连音竹随即道，“本宫听见了。”
文成羽暗暗眼眸，“大长公主真的听见了？”
“是。”连音竹点头，“本宫可以为小九作证，以后她不会再与你提任何的要求。”
“如此，便请大长公主和小夫人记得今日所言。”
小九与连音竹齐齐点头，“自然。”
文成羽道，“国师大人，千诛草便当做本宫对今日你遭到刺杀的补偿，还请国师大人记好了。”
连沐修淡淡道，“那便多谢文太子的美意，本座却之不恭！”
文成羽：“……”
脸皮比城墙还厚！明明是以强硬的做法逼得她不得不妥协，反而变成了她的“美意？”天知道她根本不想答应这种美意。
文成羽咬咬牙，这里的三个人都是一伙的，她孤身一人前来，没有人能帮她，就算是个哑巴亏，她也得认了。
左右已经答应了，文成羽忍着肚子疼也不能显得太过小气。
“哦，对了，文太子，本宫有一事要与你协商一下。”
连音竹见文成羽脸色着实太过难看，想着还是给文成羽留一点脸面，便主动提起了话语。
文成羽道，“大长公主请说，本宫听着。”
连音竹道，“今日国师大人遇刺，本宫深觉你们再留在北炎怕是会失了时机，所以想问问文太子的意见，你们三日后便启程，如何？”
“三日？”文成羽面色不佳，三日够做什么的，“大长公主，三日是否太过着急了？先不说本宫回南禹的仪仗，便是本宫与英才之事，也需要一些时日。”
连音竹心中大喊，她也知道三日确实太过着急，但小九的身体已然不能再耽搁了。
连音竹脸上很是严肃，“文太子，本宫是为了你考虑，你放心，这三日之内，本宫定然会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绝不会让文太子感到有一丝的敷衍。”
文成羽没说话，就这么盯着连音竹看。
连音竹被文成羽看的还以为她看透了她在想什么。
“文太子为何这般看着本宫？本宫的脸上有什么吗？”
说着，连音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还嘀咕着，“难道真的有什么？”
文成羽这才收了目光，淡淡道，“大长公主决定便好，本宫是客，自然是客随主便，大长公主若是定好了事宜，便差人去告诉本宫一声吧，本宫身体有些不适，便先离去了，告辞。”
文成羽说完，也不等连音竹三人有所回应，直接转身便走了。
“哎！”连音竹刚张口，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文成羽离去的背影，身体崩的紧直，两条手臂垂在身体两侧，双手握得很紧，脚步也很是沉重。
连音竹轻声道，“她不会想不开吧。”
小九噗笑，“音竹，你想多了，文成羽这种性子的人，她既然能忍了我的第二个条件，便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无须担忧，你现在只要好好想怎么在三日之内把所有的事情做好。”
“嘿！”小九若是不说，连音竹还不生气，这一提起来，连音竹反倒火冒三丈了。
连音竹指着小九，“好你个没良心的，你们夫妻两个上下嘴唇一碰，便将事情决定了，你们问过本宫吗？你们想过本宫能将事情做完吗？你们两个倒是逍遥了，本宫还得劳心劳力的受你们两个差遣，本宫怎么就这么不平衡呢？”
小九目瞪着连音竹。
上一刻还优雅尊贵的大长公主，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如市井妇人一般，满身怨气。
啧啧。
小九咂咂嘴，没敢跟连音竹说她此刻觉得连音竹真的就是这人世中的一个人了。
然而，任凭连音竹如何念叨小九，埋怨连沐修，事已定下，话已说出，那便要做好。
将连沐修和小九仍在亭子之中，连音竹也甩着袖子走了。
小九呆呆的看着连音竹的背影，有些错愕道，“子卿，音竹怎么变得这么快？她是不是政事处理多了，有些不正常了？”
连沐修好笑的看着小九，“夫人，大长公主那是不愿意了，你我的事情，着实给大长公主添了些麻烦。”
小九撇着嘴，“什么麻烦，她啊，只要想做，不仅能在三日内做好，还可以做的非常好，我与她橡胶的多年，难道还不了解她的性子吗？”
“是是是。”连沐修起身，揽着小九的腰道，“为夫这便带着夫人去转转吧。”
小九抬头看着连沐修，“怎的想起来带我转转？”
连沐修在小九的鼻子上刮了下，笑道，“三日后我们便要离开北炎，夫人至今没能好好游玩一番，为夫心中甚至愧疚，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便去吧。”
小九瞧瞧天色，尚可，便也点点头，随连沐修而去。
“子卿，我们去哪儿？”
连沐修道，“夫人不是喜欢吃东西？我带夫人去吃一吃。”
小九闻言，当即高兴的挽着连沐修的手臂，拉着他快些走。
无论接下来生什么，至少此刻他与她要过的好。
*
文成羽很气，气的头脑昏。
出宫的这一路上，文成羽沉着脸，似是谁欠了她的银子一般。
遇到对她请礼问安的宫女太监，也宛如没有看见一样。
整个人，如同一道风，嗖嗖的走着。
进宫之时，是影二驾着马车带她。
这么长时间过去，文成羽也不指望影二能在宫门口等着，将她送回行宫。
而刚刚好，她也需要冷静一下头脑。
出了宫门的文成羽脚步缓缓放慢，努力将心中的努力挥散下去。
凭着本能双脚便向行宫的方向走去，文成羽一直在想，连沐修和小九所唱的这一出戏，究竟想要告诉她什么，难道真的就是为了一株千诛草吗？
不，不可能。
文成羽摇头，将自己脑中刚刚浮出来的念头压下去。
连沐修不可能因这千诛草而这般绕圈子，那么会是什么？
文成羽怎么想也想不通。
“啊啊啊啊！”文成羽忽然站在原地大喊了一声。
将周围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几人窃窃私语，“你们看那人，莫不会疯了？”
“谁知道呢？不过她好像是从宫里的方向走出来的？”
“宫里的又如何？兴许没咱们过的舒坦。”
“对对对，此话有理，有理。”
“行了，散了吧，散了吧。”
“走走走！”
你一言我一语，几个人离开了文成羽身边。
反观文成羽，却是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原地。
刚刚那几人说了什么？
“宫里的人又如何？”
“兴许没咱们过的舒坦。”
文成羽从来不知道，原来在百姓的眼中，是这般看待宫里人的。
而宫里的人不自知，自以为高高在上，拥有皇权便藐视着普通百姓，却不自知在百姓的眼中，宫里的人并没有那般好。
文成羽皱眉，第一次对她一直执着的皇位，产生了疑问。
“殿下！”
“恩？”
文成羽循声望去，是裴英才。
一身紫色锦袍加身，头戴玉冠，信步向她走了过来。
在文成羽的眼中，此刻的裴英才身上好似有一层光芒，她微微眯起眼，看着越来越近的裴英才，他…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
“殿下！”裴英才走进文成羽，才现文成羽在看着他呆。
裴英才伸手在文成羽眼前晃晃，轻声道，“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文成羽如梦初醒。
“哦，英才啊，你怎么来了？”
文成羽努力的装作什么都没有生一样，但隐藏在袖子里的微微缠斗的双手却泄露了她的惊骇。
只有她一人察觉到的惊骇。
文成羽悄然压下心惊，露出一抹笑容，“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裴英才道，“今日殿下一人出来，我很担心，我知道影二侍卫不会护送殿下回行宫，所以这才自作主张前来接殿下，殿下可是生气了？”
文成羽轻轻摇头，“我怎么会生气呢？你来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裴英才眼眸里染上笑意，他的殿下，一如既往的对他这般善良。
裴英才走到文成羽一侧，小心的牵起文成羽的手，借由两人宽大的袖口遮挡，看起来倒也没那般怪异。
若是有人看见两个“男人”手牵着手走在街上，怕是他二人会被误以为是有龙阳之癖吧。
然，裴英才执起文成羽的手，却触手感觉到一片湿濡。
裴英才惊诧道，“殿下怎么了？可是在宫中受了惊吓？怎的手中全是汗？”
文成羽抽回手，两只手交握在起一起，“还真是，英才你想多了，本宫怎么会在宫中受惊吓？大长公主和国师大人小夫人都很好，以前是大家有误会，才会那般不快，如今事情都说开了，自然没有芥蒂了。”
裴英才看着文成羽，“是吗？若这是真的，那便不错，但是殿下也莫要忍着委屈，若是宫中之人给了殿下不快，殿下尽管与我说。”
文成羽挑眉笑道，“英才要为本宫出头吗？”
裴英才低低的笑，“殿下，我会好好的安慰你，至于出头，若是殿下想要，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殿下去讨这公道！”
“不许胡说！”文成羽嗔怪裴英才，“国师大人几人都很好，你可不要犯傻。”
裴英才笑的一脸温柔，“是是是，听殿下的，殿下说了就是。”
文成羽笑着瞪了裴英才一眼，悠然转身，轻快道，“英才陪本宫走走吧，本宫想看看这郯城的景致。”
“好。”裴英才应了一声，跟在文成羽身后，落后她半步的走着。
所以，裴英才没有看见文成羽瞳眸的紧缩，没有看见文成羽紧咬的双唇，没有看见文成羽那浅薄的呼吸。
*
北炎历一百五十八年，连氏一族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执掌朝政的不是皇帝，而是大长公主连音竹。
同年，皇室一族将排位十七的公主远嫁南禹太子为妃，且大长公主派出护送十七公主之人，是前北炎国师。
北炎朝堂对大长公主所下的命令有所不解，却碍于大长公主的威慑，无人敢言。
南禹太子仪仗出郯城当日，大长公主亲自将南禹太子的车队送出城外。
——
连音竹在马车之中拉着小九的手，轻声嘱咐她，“小九，你此去南禹，我也不知你何时回来，我暂时还不能从南禹脱开身，但是等我选出了新的皇帝人选，便会马上去找你的。”
“恩。”小九应了一声。
连音竹在身边之时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此刻要与连音竹分开，小九突然觉得很难过。
小九伸出手，抱住连音竹，将下颌抵在连音竹的肩膀上，轻声道，“音竹，我会想你的。”
连音竹反手抱住小九，“恩，我也会的，你要好好保重，有事情一定要跟国师大人商议知道吗？”
小九笑出声，本来很难过的情绪被连音竹说的消散了几分。
小九松开连音竹，“你放心，子卿会好好照顾我的。”
“希望如此。”连音竹侧目，瞪着坐在一侧看书的连沐修，没好气道，“国师大人，本宫可是将小九交给你了，你莫要欺负她，小九偶尔还会像个孩童一般，你莫要与她一样。”
连沐修闻言，脸上挂上了浅浅笑意，“大长公主尽管放心，九儿是我的夫人，我自当珍她重她，好好爱她，万不会生大长公主口中之事。”
连音竹满意的点头，“这样最好。”
连音竹看着小九，忽然从怀里拿出一白色锦囊放进小九的手中，“这是我最为珍贵的东西，希望能对你有用。”
小九托着手中的锦囊，似乎从这锦囊之中感受到了一种力量。
脑中忽然闪现，小九便要将锦囊塞回连音竹手中，“不行，我不能要，这是你的。”
“不。”连音竹阻止小九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对她说道，“小九，此物我本该交给国师大人才是，但我迟迟没有交给他并不是我舍不得，而是还没有到这个时机，然而现在，你与国师大人要离开，我想我也该将东西交出来，但你要记得，此物暂时只能在你的手中保管。”
“我能知道是何缘由吗？”小九轻声问道。
连沐修同样在一旁侧耳倾听。
连音竹却笑道，“不行，我不能说，等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你和他便知道了。”
小九闻言，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有些事，还是顺应天意比较好。
也许强行得知的，会逆转本该有的结果。
连音竹叹息，随后面带笑容，“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启程了，我也该回宫了。”
连音竹起身，便下了马车。
小九忽然感到失落，整个人靠坐在马车上，看着手中的锦囊呆。
连沐修将书放下，凑到小九身边，抱她入怀。
小九顺势在连沐修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而轻声问道，“子卿，你知道她将什么给了我？”
连沐修在小九的眉心轻吻，“我知道。”
小九拧眉，“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连沐修轻声呢喃，“顺其自然，万事万物皆有定律。”
小九点头，也只能如此。
连音竹下了马车，又是那个仪态万千的大长公主。
连音竹看了一眼前方文成羽的马车，又看看后面的马车，忽而一笑。
连音竹高声喊道，“启程！”
“是！”
齐齐的应答之声，隐隐将连音竹的耳朵震的有些痛。
然而，连音竹却没有理会，目光一直看着小九离去，直到看不见。
马车已然走了多时，连音竹依旧站在原地。
“小九，你定然要好好的，我在白灵等着你！”
话音落，连音竹周身忽然泛起一道光芒，将她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被小九放进衣襟里的白色锦囊，泛起一阵光芒。
但却因是在衣襟之中，小九没有现。
连沐修有感的瞥了一眼，目光微沉。
连沐修垂眸，南禹，你可莫要让本座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