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沐修毫不迟疑,抱着小九走向他自己的位子。
并没有理会那个一直在哆嗦的连景奕新近侍。
近侍心里也不好受,但无可奈何,他只是个奴才,只能任由主子差遣!
近侍想着赶紧回到连景奕身边伺候,谁知刚走两步,便感到眼前黑,脑袋一阵晕眩。
近侍摇摇晃晃着身体,像是喝醉了一般站在原地打晃,晃了几下,便摔在了台阶之上。
“放肆!”连景奕火,“来人,将这不懂规矩的奴才拉出去斩了!”
门外两个侍卫听见连景奕的怒吼,快速走了进来,一人架着近侍的一边胳膊就要往外走。
近侍的双腿拖在地上,一点也不像个活人。
行至殿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啊!他死了!”
众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过去,只见那被侍卫拖着的近侍露在衣裳外面的脖颈,脸还有手上,都泛起一层青紫之色,七窍流血,已然一副死去多时的模样。
“啊!”
大殿顿时混乱起来。
女人的尖叫,慌乱,男人的无措,惊喊响彻在整个殿中!
“放肆,你们在做什么?禁卫军,禁卫军何在?”连景奕拍着桌子,怒吼被淹没在吵嚷之中,殿外的禁卫军根本听不到连景奕在喊着他们。
小九偷偷看着这乱七八糟的情况,心中感慨,连沐修果然料事如神,这宴会还未开始便已经要结束了!
连沐修伸手从怀中掏出笛子,吹了起来。
轻柔的笛声自连沐修这一方响起,渐渐绕在整个大殿,本来慌乱焦躁的人,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众人齐齐看着连沐修,那个挺直背脊,端坐在椅子上的人,手持一支笛子放在唇边,清浅的吹着不知名的调子,使的听到的人瞬间有种心里滑过一汪清泉的感觉。
“北炎的国师大人,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裴英才的声音自文成羽耳边响起,文成羽下意识的点点头,刚刚那般混乱的状况,怕是在场之人只有连沐修有这瞬间让人安心的本事吧。
好一会儿,连沐修放下手中笛子,将其放在怀中,目光将殿中之人通通扫了一遍,这才淡漠道,“还不入座?”
众人恍若惊醒,或是搀扶,或是自己,回到了该坐的地方。
大殿里的安静使的连景奕以为,刚刚的混乱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连景奕看着连沐修,他总是能让朝臣安心,让百姓安心,而他这个皇上,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连沐修这般!
连景奕眼眸微深,清咳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国师大人难道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连沐修道,“本座有何需要解释的?请皇上直言。”
连景奕沉默片刻,随即说道,“这近侍是自万盛公公去世重新来照顾朕的,虽说时日不长,但毕竟是朕身边伺候的人,朕今日想要再次为这近侍讨个说法,国师看如何?”
连沐修对上连景奕的目光,指着地上的近侍尸体道,“皇上,此人乃是您的近侍,您想要讨要个说法,自是该去找那凶手,您这般问本座,寓意何为?”
“沐修!”连景奕喊着他的名字,一旦连景奕开始喊连沐修的名字,那边证明着,连景奕要与连沐修上演兄弟之情了!
“皇上请说,本座听着。”连沐修别说是情绪,便是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与连景奕说话之时的语气,当真是比一个不认识之人好不了多少。
连景奕暗自咬牙,“朕以为,沐修该是与朕的近侍之死有关。”
“什么?”
“嚯?真的假的?”
“不可能,皇上近侍死之前,国师大人已经走向自己的位子了,哪里有可能害人?”
“是啊,国师大人一直德高望重,断然不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的!”
“……”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景奕的一句话,让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相信此时与连沐修无关的。
“呵。”
连沐修轻笑一声,随即唇边泛起一丝笑,看着连景奕道,“皇上为何认为这近侍的死于本座有关?难不成仅是因着这近侍是来引本座入位,从本座身边经过的缘由?”
“这还不可吗?”连景奕沉着脸。
“可以,当真是可以。”连沐修笑道,随即目光看着殿中的所有人,“各位达人可看好了身边的宫女太监,若是哪一个死了,怕是身上要背着人命了!”
连沐修此言一出,众人都急忙将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赶得远远的,并且不许他们靠近,其中也包括文成羽与裴英才!
连景奕皱眉,“连沐修,朕说的只是你,你莫要将其他不相干之人牵扯进来。”
“不相干之人?”连沐修挑眉,越觉的连景奕当真是好笑极了。
连沐修道,“皇上,你不妨看看这殿中坐着之人,哪一位不是朝中重臣,若是随便一个近侍死了,便要那位身在近侍跟前的大人赔死吗?”
连沐修话语轻轻,却是如同一记当头棒喝敲在所有人的头顶之上。
是啊,国师大人是什么身份,一个近侍突然死了,皇上便紧咬着不放,若是他们身边也出了同样的事情,那岂不是…
这般想着,殿中的众人陆陆续续的跪了下来,“请皇上三思,国师大人定然不会做出杀人之事,请皇上三思!”
“你们…”连景奕看着底下的一干人等,顿觉脑袋突突的疼,一群老家伙,仗着自己的功勋,仗着自己的身份,竟敢对他联合施压?
“皇上,皇上!”殿门外传来一声声的惊呼。
连景奕大怒,“何人在此喧哗?”
殿外之人跌跌撞撞扑了进来,一身宫女的装扮,衣衫破烂,脸上带着伤,身上看起来也是遭逢暴打。
“皇上,皇上,您要为奴婢做主啊皇上!”
连景奕皱眉,“你是何人?”
宫女答道,“奴婢巧莲。”
“巧莲?你为何在殿外大声喊叫?难道不知此处是何地吗?”
“奴婢知道,只是皇上,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不得不来此碰碰运气!”宫女痛苦出声,伏在地上的身体瑟瑟抖。
“你有何事一定要在此时禀告?”连景奕沉声道。
巧莲抬起头,目光在大殿之上转了一圈,在触到一个人的身影之时,瞳眸猛的一缩,“皇上,皇上救命啊,皇上,有人要杀奴婢灭口!”
“何人胆敢这般放肆?在宫中也敢狠下杀手?巧莲,你且细细说来,有朕在这儿,定保你安然无恙。”连景奕站起来,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
连沐修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底是对连景奕浓浓的讽刺,连景奕几斤几两,能做出什么把戏,他一清二楚。
他不去拆穿他,无非就是想让连景奕先落得个不仁不义的下场!
连沐修对连景奕早已失望透顶,就算他助他夺了皇位,助他登基,助他管理天下,却依旧救不了他。
天生没有帝王之命的人,被硬生生推在了这个位子上,穷尽一切力量,终于还是要落下来了!
若是在所以的事情生之前,连沐修或许还会想办法助连景奕一臂之力,为他再续帝王之命,但,这只是如果。
小九变回人身所需要的最主要的一味药,在南禹皇宫之后的雪山之上,不管情况如何,连沐修都必然要为小九走上这一遭。
只是他身处在北炎国师的位子之上,若是贸然提起要去南禹,难免会让人诟病他叛国。
所以,连沐修才愿意陪着连景奕演着一出戏,看连景奕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的演戏!
“皇上,是南禹太子,是南禹太子要杀奴婢啊!”
巧莲凄厉的声音响起,那声声尖叫,刺耳的很。
连沐修轻佻眉梢,心中暗道这倒是巧了,文成羽竟然与他遇上一样的事情了?
连沐修看向文成羽,只见文成羽呆愣了那么一瞬以后,立刻炸了起来。
“好你个贱婢,本宫与你往日无缘近日无仇,本宫从未见过你,你为何要陷害本宫?说,是谁指使你来污蔑本宫的?恩?”文成羽双目泛红,这下当真是杀了宫女的心都有了。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奴婢已经跟您保证绝对不会将事情说出去的,您为何还要这般对待奴婢啊殿下!”巧莲强撑着身体,跪在地上,对文成羽那方向狠狠磕着头,头上很快便溢出了血迹。
文成羽指着宫女,“你这贱婢,竟敢胡说八道?本宫何时见过你?还与你说过话?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是能与本宫说的上话的吗?”
“殿下,冷静,莫要上了宫女的当。”
裴英才站起身,拉扯着文成羽的手臂,硬生生将文成羽拉到了他的身后。
这个身体一向不好,从小时候便落了病根的男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文成羽。
文成羽看着挡在她身前的裴英才,略有些赢瘦的肩膀正好在她眼前,虽然单薄,但此时看起来却是可靠极了!文成羽眼睛突然有些酸,她伸手揉了揉,将那感觉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裴英才看着连景奕,“北炎皇上,还请您明察,在下与太子从入宫开始便一直在一起,并没有见过这位叫巧莲的宫女。”
“你是?”连景奕皱眉,这人是与文太子一起来的不错,但当时文太子是如何介绍他的?
近侍?
连景奕嗤笑,“怎么?牙尖嘴利的文太子不知该如何解释了?需要近侍出面挡在身前?”
文成羽握紧双拳,该死的连景奕!
文成羽一把拉过裴英才,看着连景奕的目光尽是嘲讽,“北炎皇也不过如此,本宫总算明白了,为何北炎国师的名声比皇帝大了许多,为何国师大人的名号比北炎皇帝的响亮,原来北炎皇帝竟然是个软耳根的人,只能听自己想听的,完全不管别人说了什么。”
文成羽说完耸耸肩,再看向连景奕之时,眸子里满是讽刺。
文成羽偏头看向连沐修,“国师大人,你说本宫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文成羽这句话也就是问问而已,并未想过连沐修会回答她的话。
却没想到,连沐修在听了她的话以后,很是认真的点点头,并且对她说,“文太子此言有理,虽不全对,却也是有七分是可听的。”
文成羽受宠若惊,“国师大人当真是给了本宫一个惊吓。”
连沐修浅笑,“吓到文太子,倒是本座的不是了。”
众人傻了,这是生什么事了?为何国师大人与南禹太子变成一个鼻孔出气的了?
“连沐修,你果然与南禹有过勾结!”
“皇上好大的罪名啊!”连沐修冷笑,“怎么?本座觉得文太子说的几句话对,便是叛国了?皇上的耳朵怕是被蒙蔽了,辨不清他人所说的话了吧。”
“连、沐、修。”连景奕咬牙切齿,眼中的恨意毫不犹豫射向连沐修。
连沐修道,“皇上唤本座何事?”
连景奕冷哼一声,压下胸中的怒气,继而转向巧莲,“你说,为何南禹太子要杀你!”
巧莲连忙道,“奴婢,奴婢今日在花园里目睹了南禹太子杀人,所以才会遭到追杀的。”
“混账!”文成羽怒吼,“本宫什么时候在花园里杀人了?杀得那人是谁,你倒是说说?”
巧莲颤抖着身体,努力的想要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太子,太子殿下,所杀,杀得那个人是,是为太子引路的恒公公!”
“恒公公?”文成羽皱眉,侧目问裴英才,“今日为本宫引路的人是叫此名吗?”
裴英才蹙眉,“那公公并没有说他的名字,我也不知是不是巧莲所说之人。”
文成羽点点头,“巧莲,今日却有为本宫引路之人不假,但本宫连那公公叫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怎的确定是本宫杀了他?”
巧莲对连景奕磕头,“皇上,皇上请明鉴,恒公公死之前用血在地上写下了南禹太子的名字,若说不是南禹太子,为何恒公公不在那时写凶手的,而是要写太子的?”
连景奕闻言,确实如此,若是濒临死亡,知道自己活不了了,那定然会写的是凶手的名字!
大殿之上,一片静默。
文成羽气极,这趟来北炎,她算是彻底的长了见识了!
这宫女太监胡乱攀咬的本事,当真是太厉害了!没有的事情能说的好似亲眼看到的一样!
文成羽扶额,她头痛。
裴英才见状,扶着文成羽坐在椅子上,伸手为她揉着她的头。
“文太子没有要说的了?”连景奕挑眉。
文成羽闭目,没有理会连景奕。
“既然文太子没什么想说的了,那朕便来说说,虽说这死的只是一个太监,但文太子毕竟是南禹太子,在朕的北炎皇宫中杀了人,朕定然是要找南禹皇上讨要个说法的,这一段时日,便委屈文太子住在行宫,半步不得踏出行宫大门了。”
连景奕嘴角不自觉的染上一抹笑容,极浅极淡。
“对了,还有国师的事情。”连景奕看向连沐修,“国师大人与死去的近侍之间事情还未了断,朕还是相信国师大人的品性的,所以,与文太子是同样的处置办法,国师住在国师府,没有朕的命令,国师不得踏出国师府半步!若是违背,国师便论叛国处置,不知国师意下如何?”
连沐修浅笑,“皇上怎么说,便怎么做。”
连景奕点头,没想到连沐修居然会这般配合他,再看向文成羽,“太子意下如何?”
文成羽没有睁眼,看都没有看连景奕一眼,淡淡道,“随北炎皇决定。”
“好,既然如此,朕…”
连景奕眸中染上喜色,刚要开口,却听到殿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大长公主殿下驾到~”
“传世玉珏到~”
连景奕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大长公主?传世玉珏?
连音竹竟然将传世玉珏拿了出来?
她想要做什么?
连景奕可不认为,连音竹此刻拿出来传世玉珏是为了帮他!
连景奕瞳眸一缩,看向连沐修。
连沐修浅笑着站在一旁看着他,眼中…满是对他的嘲讽。
连景奕脑袋瞬间有种懵了的感觉。
连音竹踏进殿内,一脸冷然,“连景奕,你当真是学不会教训,非要逼得本宫出手吗?”
“…皇…皇姐!”连景奕哑着嗓子,除了这句“皇姐”,他突然说不出任何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