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至,天空中,星子稀稀落落。
院字里头的老槐树上,挂了两个灯笼,火苗跳跃,穿过莹白的灯笼纸,往外散着阵阵暖暖的橘光。
明明,已经是深秋。
草木间,仍然传来连绵起伏的虫鸣声,合在一块,窸窸窣窣,倒也不觉得吵闹。
风儿轻吹,拂在脸上,丝丝凉意,似那涓涓小溪,清甜舒适。
莲庆搬了张破摇椅,坐在院中,井边那棵老槐树下。
双手交叉,抱于脑后,翘起二郎腿,目光放空远望,视线茫然无焦点,似乎,又变成了以往一贯,懒洋洋地模样。
近来,生的事情太多。
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理一理。
小纸片上面的人名,她已经,全都记下了。
目前,既然进了定远侯府,一时半会儿,想来应该是不会被那些人追杀到。
可一直躲,总归,躲不了多久——
往后遇到的敌人,只怕会一个比一个强,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到时,能应付得来吗?
纵使有那九支,连武道修行者钢铁般坚硬的身躯,都能轻松贯穿地九溪箭?
就凭现在这副,伤痕累累的身子?
根本不可能,将那九支箭全部射完!
相反,在那之前,她整个人便会因脱力,衰竭而死!
想到这儿,莲庆摊开右手,凝望着虎口处,那一道道,长年累月积下来的血痂厚茧,眸中,掠过一抹血红的阴郁。
她,不会修行——
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
想要将小纸片上的人名抹去,等于白日做梦!
“阿庆,吃饭了。”
莲庆正郁结之际,凰钟走了过来,手里头,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刚刚月娘来过?”
想不通,暂时,便不去想。
总归,会找到解决的法子!
莲庆甩甩头,从摇椅上翻了个身,依旧跟没骨头似的,十指抓着扶手,连同下巴搁到那上边。
整个人,呈一种扭曲的麻花状。
“你怎么知道?”凰钟讶然。
先前,是莲庆跑洗衣坊去领的衣裳,这回,换成他去厨房拿晚饭。
时间上,两人明明差不了几许。
她怎么知道,是月娘送过来的?
“嘿嘿嘿,小娘神机妙算呗!”莲庆无耻自夸道。
“此等本事,又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知晓的?!”
说这话的时候,莲庆故意翘起兰花指,作出戏文里头的花旦派头,掐起嗓子,调子捏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
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昆曲文化。
是而,在凰钟看来,她这幅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