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踏入书房,陆离依然还坐在书案后面没动。只是脸上的神色和周身气息没有陆英在的时候那么吓人了。谢安澜走到他身边,轻声笑道:“这是怎么了?难得皇帝陛下亲自给你放假,不高兴么?”
其实说是放假不如说皇帝不想要陆离留在宫中碍事儿罢了。皇帝想要对付皇后和甄家,自然是柳家的人用起来更放心一些。至于陆离这个外人,而且还是一个杀伤力不小的外人,皇帝大概不怎么想让陆离知道他私底下的手段。虽然皇帝陛下现在的名声实在是已经不怎么样了。不过,一个皇帝除非真的暴虐昏庸到让老百姓活不下去的程度,否则只要他自己不在意,他还真不用靠名声活。
只是,陆四少兢兢业业的入宫查案,才查到一半就被皇帝一句话打了,肯定是不乐意啊。
陆离伸手将她拉倒自己怀里,谢安澜也不在意随意的坐在了陆离的怀中。
“不高兴?怎么会?这些日子不用去衙门也不用入宫,正好。”陆离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双手握住她放在身前的手淡淡道。
“正好?”
“……”当然是正好,无论是去衙门还是入宫都十分不方便,有了这几天的空闲,正好…料理一些不知道分寸的人!
谢安澜靠在他怀中,轻声道:“还在为刚才在宫中的事情生气?”
陆离沉默不语,谢安澜轻笑一声,坐起身来抬头在他唇边落下一吻。陆离挑眉,“夫人这是何意?”
谢安澜眨眨眼睛道:“奖励啊,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用担心,青狐大神可不是谁都能杀的死的。”陆离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他现在心中有一种难言的焦躁的感觉,是无论前世今生的陆离都从未体会过的。其实这种感觉从之前在古塘的时候就有了,一直持续不断。但是陆离是一个非常能自控的人,寻常的情绪根本不足以影响到他。但是今天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宫女的尸体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忍耐起来了。
只要一想到,如果吃下了那块点心的并不是那个宫女而是此时怀中的人……
“……”怎么又开始飚冷气了?难道男人也有每个月的那几天?
无奈的叹了口气,谢安澜只好回身搂住他,“没事的,别生气,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气多不值得?”陆离抬起一只手勾起她精巧的下颚,俯身轻轻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谢安澜一怔,仿佛感觉到他淡淡的不安。伸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书房里,原本森冷的气息一扫而空,弥漫出淡淡的暖意和缠绵之意。
城中另一边的苏府,苏梦寒坐在小楼的平台上轻抚中跟前的素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却始终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破碎残音。苏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面色如常。似乎丝毫不为这难听的琴音动容,只是不知道是缺乏鉴赏能力还是习以为常了。
“启禀公子,陆大人派人送信来了。”
苏梦寒手中琴音一停,挑眉道:“陆大人?陆少雍?让他进来。”苏府和陆府虽然距离不近,却也绝对不算远。何况这个时候陆离不是应该在宫中么?怎么会让人送信过来?
陆英被苏府的下人带上了小楼,将怀中厚厚的一沓信恭敬地碰到了苏梦寒跟前。苏梦寒诧异,“我竟然不知道,陆大人竟然有这么多话要跟我说?既然如此,何不亲自过来?对了,陆大人和陆夫人现在不是在宫中么?”
陆英讪笑道:“四爷和少夫人已经回来了。”
苏梦寒挑眉,“看来是宫里出事了。”单手挑开了写着苏梦寒亲启的信函一看,苏梦寒脸上原本带着的淡淡的笑意也完全消退了。看向陆离道:“回去禀告你家大人,我知道了。”
陆英也不多问,恭敬的一拱手道:“是,在下告辞。”
苏梦寒点点头,吩咐道:“送陆护卫出去。”
等到苏梦寒看完了整封信,不由得掩信轻叹了一口气。站在身边的苏远见状,忍不住问道:“公子,陆大人说得事情很棘手么?”
苏梦寒摇头道:“棘手倒是不至于,就是闹得有点大。陆少雍在朝中根基未稳,这个时候这么闹腾对他没什么好处。看来是真的被戳到逆鳞了。不过,这样也不错。既然陆少雍有这样的兴致,本公子也来添把火吧。”
看着自家公子兴致勃勃的模样,苏远只得在心中暗暗摇头,顺便同情一下即将被他们算计的人。
苏梦寒很快将手中的一沓信函分成几分,对苏远道:“按照上面的名字,一个一个送过去。小心一点,别露出了痕迹。另外,咱们带了多少人入京?”
苏远沉吟了片刻道:“京城到底不是咱们的地盘,咱们带来的好手大约有八十多人。前几天折损了十来个,手中能用的还有六十人。如果加上京城各处铺子和暗桩的话…大约有三百多人。不过这些人实力稍弱,只怕不堪大用。”
苏梦寒摆摆手道:“够了,挑出三十个身手好的,交给陆少雍调遣。”
苏远略有些担心,他们说的这些好手可不是一般的京城权贵家的护卫那种级别。基本上每一个都是可以以一当十的高手,即便是比不上苏远,只怕也要比陆英还要强一些。陆大人一下子要这么多高手,总不会是打算要洗劫京城那个权贵之家吧?
苏梦寒道:“去办吧,我也想瞧瞧,陆少雍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是,公子。”苏远领命而去。
小楼上只剩下苏梦寒一人,苏梦寒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出一声极轻的笑声。突然想起当初陆离从泉州到京城的路上,手无缚鸡之力,无权无势只凭一张嘴就能搅得流云会风云暗涌,还坏了他原本的布置。这半年,云慕青在嘉州展迅猛,连赵家都忍不住好几次传讯给他。若说没有陆离在背后指点,苏梦寒是不太相信的。还有东方靖…辛辛苦苦的送了一个美人入宫夺宠。但是,那个美人到底是听陆离的还是听东方靖的,只怕还不好说。
许多人都该庆幸如今的陆离无权无势,若是将陆离和那些权贵公子们换一个位置,这京城哪儿还有他们说话的地方啊。
自从过了年,这半年来京城里的局势风云暗涌变幻莫测。嚣张跋扈了将近二十年的柳家连连遇挫不说,皇家郡主自尽不说,竟然连皇帝的心腹神武军和亲舅舅都起兵造反。这叛乱才刚刚平定,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处置,皇后的娘家和柳家有磕上了。这也就罢了,谁能想到柳家和甄家同时入宫一趟,出来皇后就被禁足了。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在陛下的心中柳贵妃和柳家的地位依然还是无可取代的。即便是柳家之前和谋反的怀德郡王走得近,即便是柳贵妃已经小产了。
但是很显然,甄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年甄家确实已经没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甄家世代官宦,门生故吏,亲朋旧友自然也不少。更不用说,皇后这些年虽然被昭平帝冷落,却并没有什么劣行,在朝中的名声不坏。那些清流文臣,世家权贵以及看柳家不顺眼的人大都愿意站在甄家这边。一时间,柳家和甄家无论是明里暗里都闹得不可开交。替皇后求情喊冤的折子更是如雪花一般堆满了昭平帝的御案。
而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柳家和甄家的身上的时候,令一股暗地里的势力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京城以及周边的商界。等到许多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家的生意不是一落千丈就是现周围对手林立,摇摇欲坠。
穆府里
陆离和穆翎坐在屋檐下对弈品茶,谢安澜带着西西和谢灰毛在旁边的院子里嬉闹玩耍。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无论是谢灰毛还是西西都有些兴奋。穆家虽然是商家,但是他们有钱啊。除了一些礼制上规定不能逾越的东西,穆府依然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美不胜收。至少比起显得有些小巧素雅的陆家要漂亮十倍不止,西西和谢灰毛自然是十分高兴了。
自从穆老太爷过世,穆家就十分安静。如今有人上门做客,穆家从管事到下人也都十分欢喜。不说长得精致可爱的西西,就是已经渐渐有几分威武雄壮的谢灰毛也受到了极高的礼遇。
“嗷呜…”谢灰毛围着谢安澜一个劲儿的打转,还拿自己的嘴去拱谢安澜。见状谢安澜哭笑不得,你是狼啊,以为自己是猪么?这都是在哪儿学来的啊。
西西也有些好奇地蹲在一边,“娘亲,灰毛怎么啦?”
谢安澜无奈,“他想出去玩儿。”穆家面积很大,外面的花园更是比整个陆家都大。谢灰毛自从去过一次城外之后性子就有些野了,自然想要出去玩儿。
西西立刻自告奋勇,“娘亲,我带灰毛出去玩儿。”
谢安澜抬手摸摸他的小脑袋,你自己还是个小鬼呢。
一个水嫩嫩的小娃娃,和一只垂眸的半大的狼都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谢安澜竟然从这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异曲同工的眼巴巴的味道。只得无奈的抚额道:“不要乱跑哦。”
“嗯,娘亲。灰毛很乖哒!”西西保证。
谢灰毛嗷呜一声,表示同意西西的话。
得到了谢安澜的允许,一人一狼欢快的结伴飞奔而去了。谢安澜想要跟上去,却听到身后的穆翎道:“无衣…澜澜啊,你放心,不管是西西还是灰毛,在穆家绝对都丢不了。”说着往暗地里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从暗处闪出来朝着花园的方向而去,“你还不如过来坐坐,真不愧是当娘的人,我听了半晌都没听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东西。还有,这名字是谁取得?谢灰毛?亏你想得出来。”
“……”我能说其实我也不太懂西西是怎么跟灰毛交流的么?
“咳咳,那是小名。其实它叫谢啸月。”为了证明自己取名字的水平并非无药可救,谢安澜至少搬出谢灰毛的大名来。
“啸月?”穆翎挑眉,想了想道:“这个名字还不错。”
谢安澜瞥了一眼坐在一边淡定的摩挲着棋子的陆离,走了过去在陆离身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