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威闻言大吃一惊,命人拿过书信,叫寨中识字最多的军师读给自己听。军师摊开信笺,只通篇扫了几眼,就皱起眉头。
被孙二威再三催促,他才回过神,照实读了出来。
原来,这信是韩铮写给风雷寨寨主的,说飞虎寨平白害死他手下的兄弟,手段残忍,邀对方派出人马,和他一同平了飞虎寨。
孙二威脸色黑如锅底,瞪着眼骂道:“韩铮你奶奶个熊,敢算计老子!”
冯客舟见状,就又从怀里拿出几封信,说道:“这几封信,也都是韩铮写给其他几家寨主,要联合起来对付贵寨的。”
孙二威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木椅扶手上。
军师却疑心有诈,低声对他道:“三当家万万不可轻信外人。韩铮刚来大孟山时,曾和咱们有过书信往来,不妨叫人取来,两相比对,是真是假就再明白不过了。”
孙二威闻言也觉有理,即刻派人去办。
待信件拿来,军师当着众人的面拆开验看,仔细对比,最后朝孙二威点了点头,道:“的确是韩铮的字迹。”却还不放心,转头问冯客舟道,“这信关系重大,阁下是怎么得来的?”
冯客舟道:“昨日上午,我的人从奉天寨派出的信差手里截获的。”
“昨天上午?”孙二威喘着粗气,拳头攥得喀喀作响,“妈的,人还没死,就急着把消息传出去了,这不是贼喊捉贼是什么?姓韩的太毒了,我看就是他自己杀了自己兄弟,又倒打一耙!”
“三寨主稍安勿躁。”军师捋着山羊胡,看了冯客舟一眼,低声道,“这人看着脸生,多半是外来的,咱们先问问他来路在说。”
冯客舟耳朵尖,不等孙二威开口,已经听见了。
他并不隐瞒,朝天抱拳道:“我是奉朝廷之命,捉拿奉天寨的匪首韩铮。”
“我当是哪条道上的,原来是他娘的剿匪来了。”孙二威抓起桌上酒碗,猛地砸碎在地,“来啊,把他们给我围了!”
几队寨兵应声入内,不偏科,便将三人团团围住,拔刀相对。
冯客舟身旁两人识得武功,见状转身向外,做出了防御的架势。然而几十把长刀架在肩上,即便是高手中的高手,又哪有半分生机?
冯客舟一介弱质书生,面对这番阵仗,竟神色如常,只向左右瞥了一眼,道:“三寨主误会了,在下不是剿匪,是捉拿奉天军的逃兵韩铮。”
他有备而来,自然早将韩铮等人的背景查得一清二楚。
原以为奉天寨只是一伙草寇,谁知命人翻过卷宗,才知道韩铮曾在奉天军中任小都统之职。
冯客舟吃惊之余,时隔多年再听奉天军三个字,更觉微妙。这三个字对他来讲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思及往事,心绪不免有一瞬飘忽,却很快被孙二威的大嗓门拉回现实。
“自古官匪不两立,你他娘大老远地跑到我们大孟山,就是为了捉一个韩铮?我不信。”
冯客舟笑了一下,道:“人心不古,官不如匪,若是坦荡磊落的真英雄,又何须过问出处?”
孙二威听闻此言,倒是怔了一怔。
便听冯客舟又道:“世道害人,落草为寇也并非诸位的本意。如不是鲁人连年犯我大楚,民不聊生,谁不愿意安居乐业,享受天伦?”
众匪听了,想到家中老小,都有些动容,脸上露出哀伤之色。
冯客舟道:“奉天寨和朝廷作对,朝廷自然严惩不贷。诸位若能和我联手捉拿韩铮,立下大功,朝廷也决计不会亏待你们。想做官的,往后便为国效力,食禄享俸。不想做官的,也可分得钱财和田地,与妻儿回到故乡,好好生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又齐齐朝孙二威看去,显是动了心。
孙二威望见众人眼中期冀之意,心里又怎会不犹豫?
他双手着叉腰,来回踱了几趟,良久,终于叹气道:“不成。我答应过韩铮,要等他收拾完六横城的鲁贼,报了大仇,再取他性命。”
冯客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十分诧异:“韩铮背信弃义在先,三寨主又何必妇人之仁?”
孙二威主意已决,就再无犹豫,说道:“国仇家恨哪个轻哪个重,我还分得清楚。等他办完事,老子第一个砍下他的脑袋当球踢。”
众匪闻言,不免有些失望,便有人道:“韩铮这种卑鄙小人,怎么会忠君爱国?他昨晚只不过说了几句豪言壮语,咱们就听信了他,说不准是被他骗了!”
旁人也道:“他们打韩铮,咱们也打韩铮,打完还能分田分粮,咱为啥不干啊?您可得好好想想,别为了奉天寨那窝王八羔子,坏了咱自家兄弟的前程啊。”
孙二威啐了一口,骂道:“废话,要是跟朝廷牵扯上,往后可就在大孟山待不下去了。万一这个……这个鸟各舟翻脸不认人,咱找谁说理去?”
众人听他这般说,也不禁生出疑心,低声议论起来。
冯客舟沉默片刻,摇头惋惜道:“可叹诸位都是铁铮铮的热血儿郎,却毁于小人之手,百年之后还将落下千古骂名。”
一名寨兵奇道:“这话怎么讲?”
冯客舟便道:“韩铮诓骗你们说,奉天军当年是被人所害,他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替被鲁人杀害的大元帅报仇的,是也不是?”
那寨兵大惊道:“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