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渊一怔,皱眉道:“你撒什么酒疯?”
“这不叫撒酒疯。”徐中耸了耸眉,努力睁开半闭的眼,“叫……酒后吐真言。”
酒味浓郁,卢渊眉头锁得更深,见徐中神志不清,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枉费,只得按捺着安抚道:“好了,你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等酒醒再说。”
徐中闻言笑道:“睡一觉……你跟我一起睡?”
卢渊没料他又想起这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徐中见了,笑容便即消失,口吃不清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记恨我,你还记着那天晚上……”
“我没有。”卢渊不等他说完,便提高声音打断了。因两人离得太近,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一旁,淡声道,“我如今当你是可信之人,过去的事既往不咎。”
话音落,两人一同沉默下来。
过了良久,徐中问道:“那你为什么骗我?你总是骗我……”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又俯低了些许,一时支撑不稳,鼻尖便在卢渊脸颊上蹭过几蹭。卢渊身上如压重石,更不喜欢和人这般亲近,遑论是个喝得烂醉,毫无道理可讲的人。
“你起来。”卢渊终于发怒,手绕到背后扣住他肩膀,想将他抓开。
“你总是骗我!”徐中突然伸手,牢牢固定住他双肩,力气大得像要将他捏碎一般。他吼了一句,嗓音又低下来,低到在这安静的一方空间里也不显丝毫突兀,“你昨天帮我上药……今早上,又跟我说那些话,说等到了通宁关,也许就……嫁给我。”徐中顿了顿,道,“我不是傻子。”
卢渊一愣,抓住他的力道便放轻了,垂目道:“我没有骗你。”
徐中听了直笑,借着酒意上涌,胆子也放开了,将心里想的全都讲了出来:“等你见了那什么元帅,有了自己的势力,身边多得是人给你差遣,就用不到我了。我得罪过你,知道你那么多事,到时你不杀我,都算你……还有点良心。”
卢渊被他带着醉意的眼睛深深盯着,神色稍僵,半晌才道:“我虽不是金口玉言,但也不至于骗你一个无官无职的平头百姓。你知道的事情不少,但我即便不杀你,你又有多大胆子出去说三道四?”
“我不信。”徐中不知是真醉,还是借酒撒疯,笑捻着卢渊散开在床褥上的一缕黑发,绕在指头上玩。
卢渊这回真怒了,冷道:“不信也罢!”一把挥开他手,便要撑身起来。
谁知徐中不依不饶,合身抱个满怀,硬将他又拽回床榻上,一口气道:“我知道我没本事,但我真觉得你挺好的,长得好看又有能耐,一万个人里也找不出一个。你要是跟了我,我能养活你,一辈子不亏待你。”
“我听不懂你胡说什么!”卢渊越听越觉不堪入耳,目光冷如刀锋,手上也用了几分内劲,用力掰开他合抱的双臂。
徐中向来怕痛,只觉胳膊快要给他拧下来般,却破天荒地咬了咬牙,没有喊出来。
许是被疼痛所激,徐中情绪更加不稳,疾声道:“打从上雍出来,咱们哪天不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我都觉得累了,你不累吗?”徐中将脸孔埋在他肩窝里,紧紧地收住手臂,声音都因这力道有些颤抖了,“你身边没什么亲人,也没有朋友,有人愿意对你好,你不高兴吗?”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才冷静下来,徐中抬起脸,竟伸手捋了捋卢渊的头发。
大概是这一连串的举动太放肆,卢渊从没想过有人敢对自己这样做,一时忘记了反应。徐中便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撑在他上方,双目紧锁着身下愣住的男人。
“我知道你也累了……”他醉得舌头大了一圈似的,吐字不甚清晰,目光迷离,却恍惚还剩下几分清醒,“你今早上说的话,我都记得了。你说你生下来,就要背很多……担子,不要紧啊,我帮你,我帮你扛一半。”
卢渊怔然凝视着他,脑中一瞬空白,甚至没去想这个无权无势无钱无才的小混混,凭借什么样的自信来跟他说这句话。
这副与生俱来的重担,是卢家的百年帝王业,是大楚的三万里锦绣河山。
可这个人说,要帮他扛一半?
床帏在方才的动作中拨撒下来,缀着蓝花的土布随风摇荡,半点也不好看,却在此时此刻,围成一方仅属于两个人的小小空间。
卢渊从没和人离得这样近过,也从没听人说过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猝不及防地,他感到了茫然。
而伏在他身上的人醉醺醺的,手指从他头发上划过去,触摸他的眉眼:“媳妇儿,其实你不用这么逞强……”
徐中的话缠绕着陈年花雕的酒香,声线微哑,却使它变得情意绵绵,像春雨落入溪流,长河汇入江海,翻起了涟漪,搅动了波涛。
或许是被他压住胸口的缘故,卢渊觉得喘不过气。
他伸手推,徐中却死死按住他,两手捧住他的脸,低头亲在他薄削冷情的嘴唇上。
卢渊脑中轰然炸响,浑身僵硬地被徐中在唇上啃咬了几下,接着便有个温暖柔软的事物探进去,带着几分粗鲁地,在其中横冲直撞,四处点火。
卢渊呼吸不畅,心脏也因此狂跳不止,等他意识到那是徐中把舌头伸进了他嘴里,双眼猛地睁大,脸色通红,一掌掀开了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