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讨论过行动细节,整理一番便各自休息。第二天一早,徐中最先醒来,照卢渊的计划找来麻袋和绳索,返回屋时,见两兄弟也已改换装束,准备停当。
徐中把麻袋往地上一扔,拎着绳子对卢渊道:“你想好了,真要我把你装进这里面?”
卢泓也有些犹豫道:“皇兄,这么做太危险了。你身上伤重,万一陷在温白陆手里,连自保都难,不如咱们两个换换,让他绑着我去,一样能敲开官府的大门。”
卢渊却摆手道:“你我之间要有一人潜入宫中,我如今行动不便,还得靠你跑这一趟。况且温白陆想要我的命,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朝徐中伸出双腕,示意他将自己绑了,一面却不忘叮嘱卢泓道:“我教你的那些话,都记牢了吗?”
卢泓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往桌边坐下道:“皇兄放心,等我进到东宫,必教太子相信传国玉玺在咱们手上。”
那边徐中已把卢渊捆好,撑着麻袋让他迈进来,闻言忍不住问道:“传国玉玺再怎么好,也是个死东西,真能像你们说的,让温白陆和太子大打出手?”
他倒是从戏文里听过,但凡当皇帝的,必定要争夺这个传国玉玺。原以为那只是戏词里瞎编,昨晚听卢渊一讲,直觉得不可置信。
卢泓“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历代君王只有得到传国玉玺,才算天下正朔。父皇卧病,温白陆一心拥立那个草包太子,想挟天子以令群雄,却迟迟不敢动手,你当是为何?”
徐中这回听明白了,一下子记起在王府那晚,温白陆曾说老皇帝病得厉害,只剩下眼珠会动,谁都想得到,必定是被他这个大奸臣所害。
然而皇帝病了两年,还吊着一口气不死,也必定是因为温白陆还不想他死。
徐中心想,这皇帝也够精明了,知道把传国玉玺藏起来,死咬着下落不说,才能多活这两年。可是转念又想,像他这么活着真比死了还难受,看来当皇帝也并没什么好的。
他脑袋里转着,手底也不停,最后用截短绳把袋口系住,拦腰把人一揽,便扛上肩。
卢渊和他身量相当,扛起来并不轻。但徐中常年在外讨生活,粗重活也没少做,一个人的分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卢泓见他绳扣系得极牢,不免担心稍后行动时,卢渊无法自行挣脱。
可也正是卢渊千叮万嘱,做戏须得做真,否则功亏一篑,绝骗不过温白陆那只狡猾的狐狸。想及此,卢泓只得把冲到嘴边的话咽回肚里。
他心里清楚,卢渊这般犯险一半是为了笼络徐中,另一半则是为了让他在离开上雍之前,再入宫看一看父皇母妃。
那日在财神庙里,自己只不过提及一句,没想到,卢渊竟真的记在心里。
世人都说靖王薄情,卢泓却知道并非如此。
他尚记得年幼时,兄弟几人同在宫中习字玩耍,卢渊在众多皇子中,最是爱说爱笑。不像太子,从小便知道端起储君的架子,教训他们这些庶出的兄弟。
卢泓向来最和卢渊亲厚,直到几年后,卢渊前往封地,从此竟杳无音信。
一别八年,当他再见卢渊,对方已经是世人口中冷心冷面的靖亲王,是市井谣传里心狠手辣的活阎王,再没有一点童年时的影子。
卢泓不知道这八年间发生过什么,竟能令一个人改变这么多。他好几次想亲口问问卢渊,卢渊却讳莫如深,使他无从开口。
半个时辰后,三人从医馆出发。
卢泓按照徐中安排的路线,抄近道直奔皇宫,徐中则扛着卢渊,径直朝衙门去。
尽管是清晨,夏日的阳光也已有些暖意。麻袋里又热又闷,寻常人待在里头都不好受,遑论是个身受重伤的人。卢渊能想出这种主意来折腾自己,连徐中都忍不住有点佩服了。
他朝前行了一阵,老远看到街边有座高大的门庭,门前两尊大石狮子,张牙舞爪威风八面。
他走上前,拿起鼓槌在门前的大鼓上咚咚敲打。许久,大门终于打开一扇,出来两名官差。
两人睡眼惺忪,显然被搅了清梦。见徐中手里提着鼓槌,肩上竟还扛着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的什么东西,两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个问他道:“刚才是你击鼓喊冤?”
徐中见到官差,下意识堆起笑脸,却猛然想道,我既然仗着传国玉玺来和温白陆做交易,就该当理直气壮有恃无恐才对,假如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怕要叫人起疑。
这么一想,他立即将脸一冷,说道:“鼓是我敲的,但我不喊冤,我来投案自首。”
对面的官差闻言一震,这才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起他。
其中一人试探地问:“你说你要投案自首,你犯的什么罪?”
徐中望着对方半晌,一扬眉毛,答道:“杀人。”
杀人?!两人脸色大变,同时想起近日在逃的杀人犯里,最轰动的莫过于杀了几个官差逃逸的徐中。他们初时没往那边想,现在一经提醒,再看徐中的面容身形,立刻认出是通缉告示上画的那个人!
对这桩案子,上头早就多次敦促,谁也不敢怠慢。
两人朝门里大喊一声,当即招来一班衙役,不由分说将徐中左右架住,押了进去。
负责督办的官员不知道内情,但宫里多少通过气,一听说徐中来投案,也不过堂,命人直接带入后室,屏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