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闻将军东去涿郡,诛幽州罗艺,获涿郡粮米千万斛,不知可有其事?”
窦静三四十岁年纪,面白,留着短须,和他的弟弟窦诞也就长相上有点相像,其他看上去就完全是两个人了。
这人很严肃,说话的时候,眼神儿很集中,李破一看就知道,这人做事应该很愿意较真儿。
这人如今的职位是并州总管府长史,检校并州总管府事,李破对官职渐渐熟悉,可也没听过这么个职位。
当然,听字面的意思就知道,这是个负有监察之职的长史,和陈孝意兼任代州行军总管府长史的意义完全不同。
估计也是李渊怕自己年纪轻轻的儿子胡来,所以才安排了这样的人在他的身边,有什么事儿了可以劝一劝,不成呢,还可以跟长安那边儿告小状。
之前说的都是正事儿,也就是诏书范围内的事情,李破答应的都很痛快,谈话还算顺利。
窦静突然加了这么一句进来,彷如质问,这就太不友好了。
他和之前一样,很专注的看着李破,不喜不怒,彷如一潭死水。
李破脸上绽起笑容,他从一开始,就从这位身上感受到了恶意,这会儿也认真的瞅着对方,道:“窦长史从哪里听的这等传言?幽州兵雄势大,又远在河北,我李破一个小小的代州行军总管,怎敢捋其虎须?”
他这就是明摆着欺负人了,我说的就是假话,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窦静明显愣了愣,想好的说辞,都用不上了,顿时无言以对。
而在他心里,这个窃居代州行军总管要职的一介鼠辈,也立马和无耻二字划上了等号。
说起来,李破李定安的名字如今在晋阳,不说家喻户晓吧,也差不了多少了,尤其是晋阳官场中人,对这个崛起于云内偏僻之地,近一两年来,占据马邑,屡败突厥,如今又收北方三郡于治下的人物儿,想不关注都不成呢。
当然,这年头的人们看人,程序都差不多。
先不管你功勋,官职,要的就是看看你的家世如何。
关西人,马邑郡丞李靖的学生兼女婿,嗯,还算瞧的过去,毕竟已在关西门阀之列了,是有来历的人。
然后就是议论纷纷,怎么对待北边这个邻居的问题了。
以前同为隋臣也没什么,可如今皇帝换了,国号也已为唐,于是情势也就微妙了起来。
对这位手握三郡军政大权的代州行军总管,敌视者有之,鄙夷者有之,觉得可以亲近拉拢者亦有之,而最多的,其实还是想着传书于长安,看看皇帝的意思再从长计议的人。
窦静呢,作为并州总管府长史,又乃关西大阀子弟,几朝的皇亲国戚,那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峻,自然不会对李破有什么好感。
而李元吉派他前来代州,而非是他的弟弟,本身其实就有了些别样的味道。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这里刚稍稍难,就碰了这么个不软不硬,而又透着无赖的钉子。
可他这人比窦诞要硬朗的多。、
微微牵动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笑,“哦,原是传言误人……殿下还道代州粮草堆积如山,命我前来代州筹措粮草,看来竟是要空走一趟了?”
李破笑容不变,点着头诚恳的道:“代州屡经战乱,地方残破,数十万百姓嗷嗷待哺,齐王殿下还要到我代州筹粮……这传言确实可恨之极,若殿下真要派大兵前来搜刮,激起民变可如何是好?”
“窦长史给我句实话,殿下不会以为我等欺他年幼,派兵前来相讨吧?”
你威胁我,我也威胁你,话头都不软。
窦诞呢,其实对李破这种已成割据之势的军阀,没报太大的希望,试探了一下,果然也是如此,对新朝毫无敬意可言,心说,亏了晋阳和长安都还有人为这人说话,此人和李密,王世充,窦建德之流,也没多大不同。
只不过是民少兵寡,还没成太大的气候罢了。
他这里有着深深的厌恶,可他没想到的是,对面这位对晋阳方面也开始感到厌倦了。
这不但是因为地位提升带来的影响,也有着晋阳李氏总是对北边儿的人有着提防和敌意的原因在里面。
心态上的转变,对于李破而言,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如今代州三郡的事情,纷纷扰扰,仿佛一团乱麻一般困扰着他,他的心情现在是非常不美好的。
偏偏晋阳又派了这么个人来添乱,从代州筹粮?亏你说的出来,他李破要是吃过晋阳送过来的一粒粮食,得到晋阳一个援兵,也就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