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水笙受伤住院的事情,左寒早就知道,期间也去过医院探望方水笙。而江玥盈和大师兄等人也表示想去医院探病,但都被方妈妈和丁陌以病人需要静养的理由婉拒了。

好不容易出院了，方水笙的右手还没复原,还需要物理复健。

方妈妈为了方便照顾女儿,坚持要方水笙搬到她和程于琛的住处，否则，她就要打算抛下程于琛回去陪方水笙一起住。

对于那间屋子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方水笙心里依然有阴影,于是就去了方妈妈和程于琛的住处。

搬家的时候，丁陌来帮忙。

方水笙看着放置在书房的古筝，掀开罩布，指尖拨弄着琴弦,有些感概，“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弹琴。”

丁陌走过来，将她搂进怀里，“一定很快。”

方水笙笑了笑，有些失神地说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我想让它弹琴，但是它却跑到地上乱爬。我觉得不对劲，一看，发现是手和身体已经分开了。”

丁陌爱怜地轻吻她的头发，现在的方水笙依然会害怕，有人从她身旁走过，都有可能让她受到惊吓。她表现得很坚强，可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脆弱。

“一开始做这些噩梦，会吓得整晚都不能入睡。”

“那现在呢？”

方水笙离开他的怀抱，闲闲的语气，“现在啊，早就习惯了。”

所以人类真坚强，不管遇到怎样的事情，都能坚韧地面对，并且习以为常。

“水笙，暑假到了，想出去走走吗？”

方水笙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暑假有项目的，怎么能走得开？”

丁陌朝她一笑，说道：“只要你想，那就走得开。”

方水笙朝他皱了皱鼻子，有些俏皮的神情，“我不想去。”

丁陌禁不住笑了起来。方水笙的这次休养，让他看到了以前她从来不在他面前展现的一面。在亲人面前的她，声音爱娇，有一股骄纵的神态，那让他觉得十分可爱。

“既然你不想去，那就先不去。明天带宝宝去看你？”

“宝宝，左宝宝吗？”

丁陌点头。

方水笙笑着说：“为什么是明天？明天我得去所里带一些资料回来。”因为住院的事情，期末考试她都没有参加，但是研究生办公室看在杨老的面子上，给她单独考查的机会。

“因为明天左寒要带未婚妻去挑礼服，刚好我说你也想念宝宝了。”丁陌说。

一个学期的时间，离婚不久的左师兄又找到了另一半了，真是令人唏嘘。

“左师兄的未婚妻是怎样的人？”方水笙好奇问道。

丁陌：“嗯，他们是聚会认识。听说对方刚从美国回来，希望借由和左寒结婚，开始新的生活。”

“借由和左师兄结婚开始新的生活？”方水笙一愣，说道：“宝宝是喊对方珊姨吗？”

丁陌扬眉，语气诧异，“你知道？”

“过年时我跟妈妈在外面吃饭，遇到过他们。”方水笙说道，“那个女子看着很有温和漂亮。”

“所以左寒很满意。”

“可以她的条件，我总觉得左师兄不会是她的最佳选择。”方水笙说。

并不是方水笙觉得左寒不好，而是现代女子，尤其是已经出来工作的女子，大多数现实。左寒条件再好，也是结过婚的，并且还有一个儿子。

“左寒希望找个可以一起过日子的伴儿，他的未婚妻被父母催得急，两人在对未来的规划上有相当一致的认识。”停了停，丁陌又笑着说：“而且那是人家的私事了，我们谈论太多也不好。”

方水笙眨眼，有些耍赖的语气，“是你先提起的。”

丁陌莞尔，再次问道：“那你明天到底想见左宝宝吗？”

方水笙想了想，说道：“改天可以吗？我想等到我手可以抱得动他的时候，再看他。”

丁陌笑了笑，“可以。”

这时，正在外面帮忙方水笙打包衣服的方妈妈敲了敲门，“囡囡，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

方水笙摇头，“没有了。”

方妈妈点头，“那我跟程于琛先回去，丁陌，水笙就拜托你等下送她回去。”

方妈妈已经开始凡事拜托丁陌，也开始方水笙有什么事情，都唯他是问。

丁陌说：“阿姨，不急。我刚才正在跟水笙商量出去旅行的事情。”

方妈妈一怔。

丁陌又说：“这阵子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带水笙出去散心。水笙说要问阿姨您的意见，不知道阿姨是否信得过我？”

从医院见到丁陌时开始，方妈妈对丁陌就十分喜欢，每次见到他都热情招待。现在听到他要带方水笙出去散心，也完全放心。

“带水笙出去散心？可以啊，你们年轻人爱去哪儿散心都可以，我没有意见。”

方水笙瞪向丁陌。

丁陌摸了摸她的头发，朝方妈妈道谢，“谢谢阿姨。”

方妈妈满面喜色地拿着方水笙的行李走了。

在路上，程于琛见到她满面笑容，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

“丁陌那孩子不错，水笙跟着他不会受苦。”程于琛说。

方妈妈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感叹说道：“水笙出生时，重不到六斤。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头上扎着两个马尾，围着我乱跑转圈，还会抱着我的腿咯咯乱笑，丝毫不知道愁滋味。一眨眼，她就长大，也要有自己的归宿了。”

程于琛说：“这些年你很不容易。”停了停，他又说：“当母亲的，都是世上最伟大的女人。幸好，水笙也很有眼光。不然等到以后她不愿意找男朋友，你每回见她，都得逼问，女婿呢？外孙呢？那才让你发愁。”

程于琛的话，让方妈妈忍不住笑起来，“你说的倒是不错，我一向都只担心她不愿意谈恋爱。”

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水笙搬到方妈妈和程于琛的住处，暑假的时候程佳佳也过来凑热闹。

看到了方水笙，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方水笙，你也有今天。”

方妈妈和程于琛各自去上班，方水笙瞄了程佳佳一眼，懒得睬她。

程佳佳却不在意，径自在方水笙对面坐下，只手撑着下巴，“右手现在感觉怎样，能够伸到背后吗？”

“不能。”方水笙十分坦白。

“也就是说，你现在不能对我怎样了？”程佳佳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方水笙又不理她。

程佳佳也自得其乐，一直在方水笙耳边说着一些话，其实这俩人其实并没什么姐妹爱，所以程佳佳的话总是戳中方水笙的痛处。

程佳佳说：“看着林烨那么好的一个人，居然精神有病。方水笙，你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吗？”

说道林烨，方水笙心里头还是心有余悸，她并不想提起这个人。

方水笙转头，那双凤眸看向程佳佳。

程佳佳神情很无辜，“毕竟相识一场，我只是表示关心。”

方水笙移开了目光，淡声说道：“不知道，我没有去问。”

“你对他深恶痛绝？”程佳佳问。

对于这个问题，方水笙完全可以不回答，但是她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回答了。

“不，我没有对他深恶痛绝，我只是不想提起。”林烨曾经想要杀她，而她在那个时候，也萌生过希望林烨去死的念头。所谓过去的交情，其实早已烟消云散。

那些年少轻狂时的失足，酿成了今日的后果。所以做人须得小心走好每一步，否则，很容易会落得一步错步步错的下场。

程佳佳点头，表示理解，“不想提起完全在情理之中，珊姨难道没问你怎么认识的林烨？”

方水笙将怀里的抱枕往沙发上一放，不想再搭理程佳佳。

程佳佳看着方水笙的背影，“喂，水笙，只是问问嘛！回答一下又不会怎样！”

可是方水笙已经上楼，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响起。

楼下的程佳佳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真没意思。”再次在同一屋檐下，她和方水笙依然是话不投机，可对着彼此的父母，都会收敛些。

方水笙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程佳佳这次回来，听说要逗留半个月，而现在才过去三天。

想到未来还有十二天的时间要跟程佳佳在同一个空间，方水笙就有些头皮发麻，当然，她完全可以对程佳佳视而不见，但真是那样的话，自家妈妈就难做人了。

方水笙想起前几天丁陌问她要不要出去旅游的事情。

拿来手机，拨了丁陌的号码。

“丁陌，我想出去走走。”

丁陌有些意外，但随即想起方水笙提起过程佳佳从英国回来了，方水笙和这位异父异母的姐姐相处得并不融洽，这个他还是知道的。丁陌应得很爽快，“好，你想去哪儿？”

方水笙很随和，“随你安排。”

“不怕我安排的地方你不喜欢？”丁陌问。

方水笙却笑了起来，说道：“佳佳昨天跟我说，她三年前和某任男友在法国的普罗旺斯旅游，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虽然美，不过蜜蜂实在太多，这让她感觉很不好，但是身边有个知己陪着，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为她拍照留影为她排遣寂寞，那时身上钱不够了后来两人只得啃面包。可她现在回想，觉得从小到大那么多次旅游，还是那一次最开心。”

电话那头的丁陌微笑，耐心听她说话。

“如果那时佳佳身边无人陪伴，我觉得她一定会说那是最糟糕的旅游。”方水笙下了结论。

“我懂了，再美的湖光山色，再气势宏伟的名胜古迹，要是没有我陪着你，你都觉得没意思。对么？”丁陌声音温柔，带着几分笑意。

方水笙被他直白的话弄得一怔，然后脸上飞红，“呿”了他一声，“丁教授，你很臭美。”

接着，就是丁陌愉悦的笑声响起，“我去安排。”

“嗯。”

丁陌看着已经黑了的手机屏幕，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想起跟管理学院的院长递了辞呈之后，左寒跟他的谈话。

“看得出来你已经决定了，丁陌，自作主张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过错，你的本意也是为了水笙的生活平静。可谁晓得她会不会稀罕你这种一厢情愿的牺牲。”

当日方水笙的事情上了社会版头条，院里早有风声。丁陌回国后被杨老网罗进信管所，一直被杨老器重，现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有心人士当然是要借题发挥。

现代社会，师生恋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可如果事情真的摆上台面，丁陌会被指责有失师德，而方水笙也会面临着舆论压力。左寒也是过来人，当然明白丁陌的用心，但基于朋友的角度，以及他对方水笙的了解，当然要加以提醒。

丁陌微笑，“左寒，当一名高校老师并不是我唯一的出路。该有的职称我已经拿到，我很满意，我表示完全可以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随时可以从头再来。”

左寒尽力挽留，“爱情是两情相悦，彼此付出，你没必要这样单方面牺牲。”

“在我看来，这不叫牺牲。”丁陌拍了拍左寒的肩膀，声音放柔了，“看到她生活平顺如意，我也开心。”

左寒叹息，“只希望日后你回想往事，仍然认为是值得的。”

如果丁陌是为了前途，那还可以理解。但如果这样的牺牲只是为了讨好方水笙，在左寒看来并无必要。年轻的女孩向来都有着很多的梦想，现在的方水笙爱慕丁陌，但以后呢？左寒认为变数太多。

丁陌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的生命一向循规蹈矩，直至遇见方水笙。

人有时候不能不认栽，譬如，当丁陌遇上方水笙，原则底线都可以一退再退。看到她毫不掩饰的笑颜，心里会柔软得不可思议，希望可以对她好些，再好些，似乎怎么宠她都嫌不够。

左寒见状，自知挽留无望，扔下一句，“但愿水笙知道了不会太生气。”

左寒最后的话并不是杞人忧天，方水笙知道丁陌辞职的事情，是在和江玥盈她们聚餐的晚上。

那时，方水笙刚和丁陌旅游回来，程佳佳已经回了英国，江玥盈大师兄他们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方水笙，说是惦念得慌。所以，方水笙在征求方妈妈的同意之后，就出去了。

去到的时候，见到江玥盈和大师兄两人十指相扣，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大师兄，江师姐，你们……”

大师兄嘿嘿笑着，将和江玥盈相牵的手举了起来，让她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