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蹲在树上轮班的岗哨,他们发现了状况,拼命往树下扔红色的棘子果。果子涂成了红色而非白色,说明有人来攻山了。
值守的黑风军紧张了起来,这紧张中又带着兴奋,号令声纷纷。
——远处,来了很多府兵,穿着军制的铠甲。
黑压压的,像是奔着山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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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西北方向行走,渐次起伏的山峦,越有种灰扑扑的萧条。
谢令鸢戴上风帽,遮住有些发冷的脸颊。她们一路快马加鞭,走上肃武县的路时,距离离开长留,已经有四日半了。
由于肃武县往煌州走的路上,容易有山匪出没,所以越往靠山的地方赶路时,众人越发谨慎。
武明贞从宫里出来时,带了两个家中的斥候,负责探路收集消息,不过怀庆侯经营的消息人脉,多是在边境战乱之所,越往内走越不太灵通,所以大部分时间,她得了一些消息,也要和郦清悟那边的“罗睺”互通有无。
这一次,两边的人都打听出了肃武的情况。
此地穷山恶水,几百里外常年有胡人作乱,逃难的流民多,有一伙人慢慢壮大起来,如今很成气候,自称“黑风军”,大抵有三千多人,连煌州的府兵都不肯招惹他们。他们老巢在羊腚山,此地因山形像羊屁股,因而得名。山的地势易守难攻,且极容易布设埋伏,稍有不慎则会陷入山匪包抄中。
这里比众人想的更为危险。
“小姐,需要用印信吗?”听音在一旁问道。
在出宫前,为了以备不测,何太后给了武明贞一枚印信。只不过武明贞向来谨慎,这一路来,印信都未曾示人。如今看来,少不了要动用印信,向肃武县衙借官差开路了。
若有官差护送,黑风军也不至于打劫到头上。
“但是属下在离开肃武时,听说他们正在跟煌州借兵,正准备去羊腚山剿匪。”那个斥候将这个情况悉数汇报:“只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也不知情况如何。”
这下众人意外了,这些西北贫瘠之地的官府,几年不动弹一次,如今居然向上级借兵剿匪?
事出反常必有妖。
“既然他们剿匪,那也算是帮了我们,”武明贞骑在马上,习惯性地评估着四周的地势,“我们往前走走,听到确切消息后就停下,等他们剿匪完,再过路。”
不必正面对敌,正好省了方便。
其他人没有异议,全听武明贞安排,遂又赶路了大半天的路。
待到远远地看见县城外村庄的轮廓,已经是午后。道旁不远处有几户人家,在路边搭了个简单的茶棚,他们干脆在这里稍作休整,一面又派人去县城里打听消息。
海东青被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再吃信鸽后,被放出去自由觅食。茶棚的夫妇出来招揽客人,见他们衣着行头,嘱咐了几句:“几位爷可小心,再往前走走就是羊腚山,那里不太平,厉害着呢。”
前面的山头隐隐在视野中,他们离得并不远了。
“有多厉害?”武明贞接过茶水,吹开茶面上的茶梗子,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对老夫妇的老头儿见他们不以为意,比手画脚地警告:“就在前几天,羊腚山还打了场仗,有个长安来的商队,带队的是个姑娘,也是厉害得很,带着一百多人哪,两边打了个昏天黑地,结果还不是被抓了!”
“……一百多人?”武明贞面色古怪。
“……怼上千人?”林宝诺惊问。
“不输才怪。”谢令鸢喝了口茶,下结论。
老头儿啰嗦了半天,见她们并没有露出他期待的惊惧恐怖的神色,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说了。
那伙儿叫“黑风军”的流民有多厉害,一路上谢令鸢已经心里有数了。柳不辞一路从中原抢到西北,打败了那么多豪族私兵,对上“黑风军”,也只是稍微占上风,马不停蹄地跑了,可见黑风军十分不简单。
至于老头儿说的那个倒霉商队,才一百多人;而黑风军有上千的人,两边对上,商队就算围都被人围死了!居然还能打个昏天黑地,这商队带头的姑娘也真是有胆识。
林宝诺含了口茶,路边摊发红的茶水难喝至极,土渣味猛地冲向天灵盖,她捂着嘴正要吐出来,茶棚外传来扑棱扑棱的声音,把茶棚夫妇吓了一跳。下一瞬,海东青巨大的影子猛然扑了进来,林宝诺一惊,茶水喷了它一身。
海东青十分愤怒地丢了个白眼给她,飞起来拍拍翅膀,抖落水珠,回头看看林宝诺,又跳了两步。林宝诺一愣,看懂了它的示意,它要带她看什么?还这么着急?
她左右看看,显然今天武明贞是不打算再往前走的,她至少会等到府兵剿匪后,才会吩咐上路。此刻时间充裕,林宝诺便向其他人打了声招呼,说去遛鸟觅食,骑上了马,跟着海东青往前走。
海东青在上空展翅盘旋,林宝诺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见越来越往羊腚山方向走了,心中忽然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