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yīn郁,浓云四合,而宫城方向燃起的冲天烈焰将云层都映作了血红sè。陈沛停下脚步,远远张望一眼,只觉那些翻卷的云层就像是一张张凶残可怖的妖魔面孔。来自四面八方的嘶吼声像是浪涛般灌入耳中,或尖利、或癫狂、或哀恸、或惊恐,此起彼伏,使他突然觉得有些晕眩之感。
而在近处,许多形貌凄惶的居民在陈沛的皮靴边簌簌抖。当陈沛停留在他们面前时时,他们胆战心惊地伏倒在地,有的人小心翼翼地向后蜷缩着身体,也有人偷眼观看他的神情,露出谄媚的笑容。
很显然,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比那些贼寇看起来还要凶恶的多。陈沛完全无视聚集在他身上的种种眼光,他心事重重,但是步履坚定而迅速,保持着军人世家的本sè。
再往前走就是永平里,这一部贼寇临时盘踞的据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臭和血腥气味。在道路两旁的房舍里,许多人一撮一撮地聚集着,毫不介意身边堆积着新死的尸体()。这些人有些或坐或躺着休息;有些兴高采烈地挑拣着抢夺来的金珠珍玩,互相比较着收获丰厚与否;有些骂骂咧咧地调教着主动投靠入军的几个地痞流氓,拿了把缳刀反复比划;还有些人掳掠妇女在此,迫不及待地当众宣*yín,**的身躯像是白sè的虫子在蠕动,丑态百出。
陈沛略微皱了皱眉,露出一丝厌恶的神sè。这些人都是汲桑的部下贼徒,自从攻入邺城之,彼辈便化作无恶不作的人形野兽,令陈沛深感不满。但他对此无能为力,身陷贼窟这么久,想要洁身自好都很困难,遑论其它?
陈沛字庆年,是清河鄃县人,自幼从军。以弓马娴熟、骁勇善战之故,得为成都王司马颖帐下卫士。永兴二年成都王被废,其故将公师籓起兵于赵魏相迎,顷刻间聚众数万,陈沛也在其中。可惜成都王毕竟大势已去,公师籓在几方围攻下迅速败亡,而陈沛则身不由己地为汲桑贼寇所挟裹,成了河北贼寇的一员。
永平里并不大,在人群中曲折穿行数百步之后,抬眼望去,就见到几面旌旗横七竖八地斜倚着,在夜风吹拂下,旗面有时翻卷在一起,有时分开。最大的一面旗帜上写着几个大字:“武牙校尉黄”。
旗帜下是一处颇显奢华的屋宇,屋里灯火通明,但房门紧闭着。走到近处,就听见屋里传出皮鞭抽打的劈啪声响、数个女人的哽咽哀鸣,还有一个粗野的嗓音在破口大骂:“活该千人骑万人压的贱女人!cāo你*妈的sāo货!老子干*死你!”
毫无疑问,正在屋里泄兽yù的,便是汲桑麾下得力的悍贼,新近受封为匈奴汉国武牙校尉的黄国。
几名贼徒怀抱着武器守候在门外,眼看陈沛走近,便挤眉弄眼地做着猥亵的手势。陈沛完全无视他们,站到门外,重重地咳了一声:“黄校尉,汲大将军有令。”
屋里的黄国出一声焦躁地咆哮。他重重地将女人推开,又猛地拉开房门,丝毫不介意自己筋肉虬结的***躯体暴露在外,那根带着白*浊液体的器官在两腿间晃晃荡荡:“狗*娘养的,有什么鸟毛大的事情,不能等一等再说么?”
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家伙,完全就是一条疯狗。但陈沛并不惧怕,他面无表情地以独眼凝视着黄国,一字一顿地道:“汲大将军有令,令黄校尉所部急趋建chūn门,与石勒汇合,阻断晋军入城通路。”
黄国打了个嗝,喷出浓烈的酒气:“呃……大当家这是要拿下整个邺城啊……”他猛地跳了起来,纵声狂吼:“杀千刀的杂种们,打起jīng神!大当家有令,叫我们攻打建chūn门!都给老子提起刀子杀人去!”
随着他的吼声,群聚在各处的贼伙们就像被烧了巢的马蜂般,嗡地一声全都行动起来。
黄国丝毫也不耽搁,翻身从门边倒提出惯用的砍山刀当先就行。几名亲信护兵一溜小跑着赶到,为他披上甲胄。黄国身为汲桑的得力臂膀,转战大河南北,常为先锋。其配下的贼徒超过千人,乃是河北群寇中有数的善战jīng锐,此刻虽然大部都分散出去掳掠,能够调动的还有三百余人。在他看来,凭这三百人,足够拿下晋军把守的建chūn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