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看着金平,金平看着禾苗,两个人都是心情复杂,一时无言。
禾苗是没想到金平还活着,她还以为,当初参加暴乱的那批宫人,肯定全都死了,没有幸存者呢。
金平则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看上去毫无存在感,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有名的义军头领。
禾苗给梁君使了个眼色,已然动了杀念。
她此刻的身份是靖中人,一个父母亲人皆都遭到靖中皇室迫害的人,因此谋反,想求一条活路。
这些靖中人之所以愿意跟随她起义,最大的原因是有认同感,倘若她的身份被戳穿——郦国闽侯之女,虎贲军的将领之一,他们还会跟着她吗?
不会。
他们会选择杀了她。
就算他们杀不了她,那也不可能再跟着她干这活儿了,这只队伍就算散了。
那她和圆子一起布的局就算完了。
因此她必须杀死金平,与私人恩怨无关,而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
金平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才认出禾苗,就已经将手按在刀柄上,笑着往后退:“肚子疼,请允许我先上个厕所。”
禾苗上前,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头上,微笑着说:“难得与姐姐相会,我心里甚是欢喜,不如,就让我陪姐姐去吧。”
金平紧张得额头鼻尖都出了细汗,却还能勉强保持微笑:“不敢有劳将军,怕污了将军的眼和鼻。”
禾苗摇头:“你我是故人,这算不了什么。”
见两个女人说着这样隐私的话题,其他人当然是识趣地退了出去,唯独留下梁君一人,忠心地守在外面不让人进出,防备有人偷听。
金平没有办法,索性站住了,破罐子破摔地问禾苗:“你想干什么?”
禾苗笑得就和小狐狸似的:“我在干应该干的事,倒是姐姐,想干什么?”
金平沉默许久,低声道:“我若说,我只是想要求活,你信么?”
禾苗摸下巴:“那么你的国,你的家?”
“我的国?”金平大笑出声,飒然道:“我来这里,难道是为了他魏家的江山永固吗?”
“我的家?我的家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他们拆散了,我家的人早就被他们杀光了!只剩下我,只剩下我!”
金平很大声地说完这一席话,抓住禾苗的衣领小声说:“你以为我在涟漪宫里策动暴乱,是为了让他们永享太平?”
禾苗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你恨的不过是魏家人。”
痛恨一个家族,与痛恨一个国家,是两回事,就像是南人与北人,永远难以彻底融合一样,因为口味和思想,风俗习惯和爱好,甚至身材、皮肤都不一样。
金平轻声道:“你错了,靖中姓魏,只要不姓魏,它姓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真的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她又威胁禾苗:“你现在不能杀我,否则,从此后就没有人敢来投奔你了。”
“你说得不错,让我们都给彼此一次机会好了。”禾苗不敢完全相信金平的话,她让人把金平软禁起来,左不过最多再等几天,事情就要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