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年之中的暑热在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达到巅峰,等到大火星西行,天气便渐渐开始转凉。
谢璇出了庆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下旬了。
天气当然还是炎热的,只是比起前些天来已经凉快了些许,倒还能够忍受。她坐在马车里靠着软枕,左手摇着团扇,右手取了蜜饯慢慢的嚼着,偏头问芳洲,“上回让人打探的人有信儿了么?”
“爹娘倒是请了几个人去玄妙观那里,按着姑娘的吩咐,又去周围的道馆打听,还是没什么信儿。”芳洲侧身坐在车厢门口,“姑娘,要不咱在城里找找?”
“嗯。”谢璇含糊,想了想,又道:“左右这些天他们两位没什么要事,就将城内外的道观都打探一遍吧。若是没消息,将尼姑庵里找找也成。”
“奴婢回去就安排。”
谢璇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原打算好了等温百草入京后就请她来坐镇成衣坊,偏偏漏算了一样——温百草是冲着玄妙观来的,而玄妙观好早之前就已被查封,温百草入京后,必然也能听到关于玄妙观的消息,也许会就此改道。那么她会去哪里?
一路苦思,将前世关于温百草的记忆详细梳理了一边,谢璇猛然想到了一个地方——“碧泉寺,对,碧泉寺!芳洲,其他地方不必找了,先去碧泉寺看看,若是她要落为尼,必定要拦住她。”
芳洲这会儿正有点犯困迷糊,闻言立时清醒过来,“明儿清早就叫他们过去。姑娘,那个人很重要么?”
“很重要。”谢璇精神振奋,重复道:“很重要!”
马车已行至恒国公府门口,谢璇入府下车,已有婆子们迎了上来。芳洲将东西全都交给婆子们,主仆二人正往里走的时候,迎面却碰上了韩玠和唐灵钧。
谢璇有些意外,规矩行礼打招呼。
已经入秋了,阳光很好,天朗气清。十二岁的姑娘身段渐渐长开,已见窈窕之姿,如意云纹衫下面一袭曳地织飞鸟描花长裙,髻间别着珠钗,耳边红翡翠滴珠耳环,愈见肌肤细腻,青丝如墨。
韩玠不自觉的勾了勾唇,“往庆国公府住了几个月,倒长高了不少。终于肯回来了?”
“长高了么?”谢璇明眸含笑。
韩玠便往前半步,比着自己胸前,“从前在这里,现在在这里。”
他比出来的差距有两寸之多,谢璇自知三个月里不会长那么多,忍俊不禁,“哪就那么快了!你们是来瞧澹儿的么?”忽然想起谢澹如今正在国子监里念书,韩玠常来拜访谢老太爷和谢缜,唐灵钧却是不喜跟这些长辈们打交道的,他今日过来,莫非是……
面色微微一变,就听韩玠道:“澹儿在课余调皮,伤着了胳膊,灵钧送回来的。正巧我在谢叔叔那里习字,就一起出来了。”
谢璇便朝唐灵钧道一声谢,问道:“伤得重么?”
“只是扭伤,休养半个月就是。”唐灵钧还是从前那副飞扬的神态,“六姑娘几个月没出来,别说采衣,就连婉容都有些想你了。”
“是有许久没见了,我也正想念她们呢。”
毕竟都还是站在日头底下,谢璇身边又没有遮阳的伞,韩玠和唐灵钧便不再逗留,告辞离开。
谢璇因为放心不下谢澹,没去棠梨院,先往老太爷那里去瞧谢澹。见着他确实只是扭伤了胳膊,依旧活蹦乱跳的,便放心的拜见谢老太爷和谢老夫人。两位老人家都关心谢珺的胎儿,同谢璇询问了半天,才放她回棠梨院去。
而韩玠出府之后,便径直往宫内青衣卫的衙署去了。
这段时间翻阅了不少关于莫蓝的卷宗,令韩玠疑窦重重。只是先前那案子早已了结,他无缘无故的不能擅自去冷宫里,如今好容易要了个与之相关的案子,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赶过去。
冷宫那一带还是和从前一样,韩玠查问过正事,经过莫蓝所在的那一处宫室,拿着早已想好的借口去找莫蓝,谁知道那上了年纪的管事太监却是一脸歉然,“大人来得迟啦,莫蓝姑姑上个月就调去了别处。”
这管事太监也跟上次所见的不一样,韩玠稍稍诧异,“她调去了哪里?”
“这老奴就不清楚了,也没听谁提起过。”
韩玠也知道宫里的规矩,不再追问,走出来的时候却有些心神不宁。莫蓝在冷宫里当差已经十多年了,原先那管事太监也是如此,这么多年没任何动静,偏偏上个月全都被换走了?
要不要继续追查?韩玠稍稍犹豫。
宫里虽然虽只是这么大点地方,宫人太监加起来却能上万,莫蓝被调走,必是有人已察觉了什么。青衣卫在后宫的事上本来就不便插手太多,他又没有正经跟莫蓝相关的案子,若是动静闹大了,没准会弄巧成拙。
然心头疑窦如乌云压着,非莫蓝本人不能解惑,韩玠回到衙署对着书案站了半天,到底是不能释怀,又往书室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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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璇在府里歇了一宿,次日傍晚的时候,芳洲便将消息打探来了,“姑娘可真是神了!那位温姑娘确实是在碧泉寺里,据说是想落为尼,住持暂时不肯为她剃度,所以是带修行着的。我爹已经核实过了,名字、经历还有容貌都对得上。”
“那可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谢璇大喜,当即厚赏了芳洲。
用了晚饭后,谢璇拿着早已写好的一幅字,往谢缜的书房去了。
自罗氏去世后谢缜也没再提过续弦的事情,棠梨院上下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大小两位徐妈妈,他最初还每天过来照顾两个女儿,自打今年年初,来的次数就渐渐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