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婚人是楘州有头脸人物,谢了顶中年人,祝辞冗长得像他用来覆盖那片开阔地鬓发,简直有点一唱三叹味道,“值此良辰美景,兄弟有幸受邀……”从时政谈到局势,从过去谈到未来。
这半个钟头很煎熬,好不容易结束了,耐着性子人们又活过来。尤其是未婚小姐,接下来环节是她们期待已久。娘临上花车前会扔捧花,有幸接到人据说好事将近,大抵就是下一个娘。参加婚宴女孩子们吵吵闹闹挤作一堆,南钦已经没有资格参加了,只含笑一旁看着。
下午两点日头很有些力道,德音婚纱阳光下白得扎眼。她捧花是粉色玫瑰,几十朵合并一起扎成个圆圆球,拿缎带束着。她捧手里转过身去,高声提醒着,“准备好了,我要扔了!”
大家齐声倒数,南钦站大红抱柱旁,恍惚想起她结婚时情景。就一年前,好像也是这个位置,那时自己是怎么样满怀幸福。现成了装饰画边框,忽然升起垂垂老矣沧桑感来。
正伤怀,迎面一样东西直飞过来,不偏不倚落她怀里。定睛一看,居然是德音捧花。众人有点惊讶,都眼巴巴看着她。南钦尴尬不已,这算怎么回事?这个德音枪法很好,投掷水平怎么那么差!已婚女人接了捧花,难道还要来个第二春不成?她看见寅初笑吟吟望着她,她把头低下去,搜肠刮肚思量应该说些什么解围,这时一双军靴踏进她视野,她听见头顶朗朗笑声,“德音这花扔得不错,回头你二嫂肚子有了好消息,必定头一个告诉你。”
做丈夫都不意,别人心里嘀咕归嘀咕,面上却要敷衍,这点小小风波就算翻过去了。
良宴耽搁到现才到,忙着和各路人马拱手作揖。南钦被他拉身边走不脱,耳根子**辣,手里花扔又扔不得,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良宴摘了手套替她规整一下刘海上夹子,脸上笑着,声音压得低低,凑到她耳边问:“你打算二嫁吗?”
南钦恼怒地瞪着他,“你打算离婚吗?”
他耸了耸肩,“我东西,从来没有拱手送人习惯。哪怕不用,藏阁楼上腐朽,我还是我。”南钦瞪得用力了,他笑容愈发大,“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脸凶起来像晚/娘?”
南钦被他调侃得发窘,他终于正了脸色,别过头向右一顾,“白寅初那儿,不过去打个招呼?这么久没见面,光是点个头,未免太潦草了吧!”
原来他早到了,不露面,就为了监视她一举一动么?南钦觉得反感,他这个人位高权重,猜忌心也重,总爱干些阴恻恻勾当。所幸她没有私自和寅初说话,否则他嘴里难保不会变成旧情难忘。他动作是,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他,他扯过她手便往回廊那头去。
背后拔枪不打紧,面子上大家过得去,这是官派绅士风度。如果不是和他缠斗了十个月,南钦真要以为这对曾经连襟关系很不错了。良宴态度矜持又得体,他说:“我听见你和南葭消息,当时很震惊,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
寅初是斯文君子人,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托了托金丝眼镜摇头,“一言难。”
“现离婚结婚再正常不过,自己高兴,家里不过问,也没什么了不得。过去事不要再计较了,有什么要我帮忙只管来寻我。”良宴背手站着,阳光打草黄色制服领章上,底盘满绣衬着那三角将星,冠冕堂皇得令人心生敬意,“不论如何,你今天能来参加舍妹婚宴,我心里感激不。眼下人多招呼不周,等开宴咱们兄弟喝上一杯,一醉方休才好。”
他们说话,南钦只是静静地倾听。要说有什么不自谈不上,略有些怅惘也是霎眼就过去了。
花园里种了两棵芭蕉树,春天开始抽芽,卷曲大叶片向上伸展,笔直指向天际。起了一点风,上下便一起颤动起来,沙沙声响伴着不远处海涛阵阵,人像坐船头,飘飘荡荡没有着落。!@@##$l&&~*hah*~&&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