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行了半日中途休憩的时候,果然瞧见那寻欢报喜两人一溜烟地下了马车,直往那前头主子们乘坐的马车跑去。
彼时那林月茹有些晕车,头晕目眩,沈毅堂得了信,沉吟片刻,便命人将林月茹扶到了自己的马车上,他的马车稳妥,从马车造价,马的配选,及马夫多年的驾车经验,无论哪一面皆是上乘的,且里边宽敞透亮,设有软榻,可以躺下休憩一番。
旁人见了皆道这林月茹因祸得福,这一晕车竟然直接晕到了主子爷的马车里,这手段未免也忒厉害了吧,到底是不入流的出生,行事做派未免轻浮了些。
其实不过是晕了回车,便晕出这么些章程来,到底还是人多口杂,千人千面,便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在这人心似海的地方,到底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日难得沈毅堂与林月茹共处一室,两人似乎均有些不习惯,幸而这林月茹身子不适,便借着这由头躺到了软塌上睡下了,实则是睁了眼,半点并无睡意,只脑子里一时有些昏昏沉沉,一时又异常清醒,却强自躺着一动未动。
沈毅堂在软榻一侧坐下,只抬眼看了那林月茹的背影,一时沉默无语。
玉迭忙去给沈毅堂倒茶,特意压低了声音道:“爷,请用茶···”
沈毅堂接过喝了一口,只觉得茶的味道略微浓了些,以前他是喜爱味道浓烈的茶,觉得淡的尝不出味的茶吃了只觉得不得劲。可这两年尝惯了清淡一些的茶,便觉得口留余香,意味深长。这便渐渐养成了新的口味,屋子里的丫鬟也随着他的习惯渐渐地改了过来。
只这会子,猛地尝到,这才觉,原来曾经异常喜欢的,不知怎地,慢慢地就变了,怎地忽然口味就变了呢?
沈毅堂调整了下姿势,又暗自沉吟了片刻,这才随口问着:“你家姨娘近来可好?身子怎么样?”
玉迭一愣,只抬眼看了沈毅堂一眼,便垂了下了眼,只道:“姨娘还是老样子,身子倒是恢复些了,只仍然有些虚弱,许是之前身子受损得厉害,每每到了阴雨天便浑身凉,四肢麻,晚上睡不好。”
说到这里玉迭壮着胆子看向那沈毅堂道堂道:“爷若是得了闲,可以过来陪陪姨娘么,姨娘整日坐在那窗子口望着,虽嘴里不说,奴婢心中知道定是盼着爷来的,姨娘心里是有爷的···姨娘,姨娘整日郁郁寡欢,已经有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了···”说到这里,玉迭声音有些哽咽。
沈毅堂听出了玉迭话里的埋怨,也未曾在意,后又见那玉迭情难自控,到底有些动容,半晌,只叹息一声,道:“好好伺候你们家的姨娘。”
便闭口不再多言了。
玉迭闻言只轻声道了声“奴婢知道了”,复又看了那沈毅堂一眼,便也无话了。
其实她多少对那沈毅堂是有些埋怨,她是一路看着自家小姐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一境地的。不可否认,尽管当初小姐极力反抗,并不愿随着这沈毅堂踏进他的家宅,可是她私底下却是赞同的,哪个风尘中的女子不渴望从良,找到自个的归宿,且她当初观那沈毅堂相貌俊朗,又通身尊贵气势,便觉得错过了往后便再难得遇到。
直道这一刻,玉迭方能明白当初小姐坚持的决心,曾经的林月茹有多骄傲多清高,现在的林姨娘就有多卑微多无奈啊!
只是一路这样看着走来,玉迭虽对那沈毅堂深有埋怨,却终究没有资格指手画脚,有些事情并非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道得明的,两个当事人尚且说道不清各中原由,何况是她这样一个旁观者呢?
玉迭轻微叹息,又觉得有些可惜。
却不知,躺在后头的林月茹却是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强迫着不让自己出一丁点声响,只两行清泪顺着额角流到了软塌上,打湿了一片。
沈毅堂在马车里待了片刻,直至将要重新启程,这才起身出去了,只对着玉迭吩咐道:“就在这个马车里待着吧,不用再换回去了,生得来回折腾,这里头宽敞,姨娘若是醒了,喂她吃些东西。”说着便下了马车,只再也未踏进来呢。
沈毅堂走后没多久,便听到外头的寻欢,报喜过来禀报,她们两个候在外头多时,只那沈毅堂呆在马车里,两个不敢前来打搅,只待他一走,便匆匆进来将方才听到的消息与那玉迭说了。
玉迭只一愣,随即淡淡地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