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理上的某些害怕不会因为时间和经济条件的变化而变化,那种伤害太深入骨髓,都刻进了记忆里。我以为忘记的经历,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全部浮现了出来。
我只知道别人叫他邦,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经营着曼谷价格最低廉的夜总会。
当时我这个黑户的出现,能他带来了几个月的风光期,因为大家想不到花那么低的价格能泡到这么高品质的男人。
我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把客人灌醉以后换上客人的衣服从三楼跳了下来。当时没想过如果腿断了会怎么样,想的只是逃开这个人间地狱一样的地方。
邦笑呵呵地坐在我面前,露出两颗大金牙:“小叶,混得不错嘛。最初听到你名声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重名,没想到还真是你。”
他说着看了看周围,笑道:“这里地盘不错,一天的能挣几万铢?”
我笑了笑,稳住了心神:“真没想到你会想过来,出乎意料。”
“我手下最好的小少爷跑了,我翻遍泰国也要追回来的,有什么出乎意料的。现在苏家好像做不了你的后台了吧。”他笑着点了一支烟,一脸的横肉挤到了一起。
我心里有点作呕,他真以为现在的我和原来一样,任由他随欺负吗。何况,这些年,我一直都想找机会报复回去。
在曼谷他有势力没错,但是在普吉,我现在还真的不怕他。
我使了个眼色,让手下的一个服务员去通知管这一片的大哥,然后悠哉地坐在邦的对面,看着他装逼。
如果我是原来的那个小叶,也活该被他捏死。
事情解决了,餐厅都被砸个稀巴烂,我实在没心情留在这边收拾这堆烂摊子,决定回国一趟。
我自从离家到现在,没有回去过一趟,这一次回去却是以外籍人士的身份回去的,或许家里人以为我早死了。
我敲开了家门,开门的是我妈妈,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先是怔了几分钟,然后认出是我,然后大声哭了起来。
把我让到沙发上坐下来,她坐在我对面还不停地哭着,低声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能和我们这样生气……”
这样的话反复说到了我老爸回来,然后我还没吃上我妈做的晚饭,就被他一个茶壶摔到脸上,滚烫的水洒了我一身。
万幸的是我穿的衣服不薄,没烫伤皮肤。
我站了起来,刚想说几句软话,他就劈头盖脸骂了起来:“我不认识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从我家滚出去!”
十年没见面,第一面竟然是这个。
在这一刻,我的心一下凉了。
本来我对家仅存的思念就不多,这一下彻底砸没了。
我二话没说拉开门跑了出去,在小区里碰到一些依稀熟悉的脸,却没人能认出我了。
此时我才明白,我心里所谓的念旧,在别人眼里就是笑话。
从老家直接飞去了帝都,因为已经知道苏放准备参加赌会的事。
与他喝了一个晚上的酒,了解了他的计划,心里直觉得不妥。把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推出去,是不是有点残忍?
但是我的劝说无效,他和他老爸是一样的人。
在成功以前,他眼里看到的只有利益,只有在经济足够稳定,赢够的情况下,他才能看到感情可贵。
就这样我看着他们分了又合,合了又分,然后最终刘诺选择了奥斯特。
看着她和朋友坐在我新开的小餐厅喝果汁看大海,我都能感受到她心里的安定,是女人都期盼的那种安定。
这样的生活,终究是苏放给不了她的吧。
我用了一家餐厅和所有积蓄还了苏放老爸当年的人情,准备在这家小餐厅终老。
其实,变性人的人生很简单,四十岁以前用身体换钱,四十岁以后就要接受自己长期服药带来的副作用,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苟延残喘。
这个结局我早就知道,却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对于做一回女人这样的渴望,让我能接受这种结局。
苏放偶尔也会来看我,只不过再也不复原来开心的样子。
后来,安琪不知道从那里知道了我的联系方式,特意跑来找我。看到我的时候,她有些吃惊。
我不想制造什么误会,直接表明了身份。
明显看到她松了一口气,在我对面坐下来,说起了苏放。
她说苏放对她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样子,即使回家看到孩子也很少露出笑脸,就像二人之间只是合作关系,有足够的礼貌,却没温情。
我不知道劝她些什么,利益关系而来的婚姻大致都是这个样子吧。
做为女人,真的要不计代价的爱一个人很难,因为你的付出很可能没有回报,安琪就是高估了自己对苏放的热情,然后在现在才会觉得不甘心不公平。可是,她又找不到发泻的途径,因为他们的婚姻是自己经营的,没有任何外力作用。
我没劝她,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她哭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眼睛红肿着,背影笔直,就像一个要重新步入战场的女战士。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我只不过是一个站在外边的旁观者。
我的经历和故事,说起来也很简单,不想再对任何人提及。
就这样看着身边的人起起落落,情人们在红尘里分分合合,我就知道了安定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