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灵州,荭城,不周峰,雪花正随风。
俺把头伸到洞外,深深吸了口气。
作为一条千年巨蟒,俺的嗅觉还可以——什么,你说蛇类是没有嗅觉的?奶奶的,那随便算它是什么觉吧,总之我能品尝到雪花的凉味、天风的寒酸味、石缝里苔藓的苦味、还有若有若无的人味……
人味?
人味……
人味!
天老爷啊,在不周峰比荒原还荒原的冬季里,什么虫子都钻到雪底下打洞睡觉了,俺居然还能闻得着人味?不枉那一泡尿把俺憋出洞口。俺,通灵巨蟒,一千年来第一次,要在冬季大开牙祭吃人肉了!
雪粒子摩擦着俺的腹部,冰凉冰凉,然而人味却像最好的烈酒鼓舞俺前行,勇猛不懈。再加上一阵好听的铃铛声,和人味一起散发着勾魂摄魄的诱惑……事实上,到最后,俺脑子已经完全混乱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奔着人味还是铃声去的,只知道不停的游走、游走,直到甜香味越来越浓、铃声像透明的雪花完全包裹住了俺。
俺见到,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有一张红斗篷,红得耀眼。红斗篷里包住了一个女孩子,露出晶莹的双臂和双腿,上面系着几只金铃铛,在星光下摇啊,摇。
伊引起了俺身体深处深深的饥饿感。俺想把伊吞进来,慢慢儿慢慢儿的消化。这事儿已经无关食欲了。俺就是想把伊裹回到俺的洞穴深处,包在俺自己的蟒皮里,这样才满足才放心。
伊朝俺一侧首,俺觉着吧,伊也看见了俺。然后伊双手一合。系在左右手腕的两只金铃铛发出可爱的清响。
这响声虽然清澈可爱,但如果俺是一只普通蟒的话,光被这响声的袭击就要头破血流啦!就在这铃声里,伊已经对俺发出了攻击啦!
如果俺是一只普通蟒的话。
可惜俺不是。
俺的妖气立时灌满全身。而一股尖锐寒冷的杀气也从伊那里发出,直袭俺的七寸。不可谓不狠准辣,可惜真是要命哦,俺的罩门已经移掉啦!于是俺也向伊发出劲气。一般来说可以把伊压成个肉饼。如果伊是个普通肉肉人的话。
当然伊也不是。
伊娇喝运功。俺倒无所谓。俺们之间的石头禁不住强大压力。“喀嚓喀嚓”的寸寸碎裂。伊弓背蹲身,像一只猫,左右开弓。掌拍开俺施过去的妖力,借力横拖,使得俺这优雅而具有野性魅力的身形身不由主地侧撞向大山。“咣啪!”眼瞅着这可怜的山石说塌就塌了。俺灰头土脸,一口鲜血喷出。
不过不要紧的!俺是妖嘛!这喷出来的鲜血也不是俺自己的。是吃掉的别人的血,俺注进自己的身体以备不时之需。瞧这不是就用上了?俺的肉也不全是俺的,不然你看俺怎么能长得这么又肥又大!俺的反应也算是很敏捷的,看这小姑娘厉害,不敢硬撑。借着掌劲侧滚,一方面化去伊可怕的掌力,另一方面争取一隙重整阵脚的时间。
刚才还是俺欢欣鼓舞狩猎的场面。一转眼……呃现在也是狩猎场面!不变!就是同类相狩俺个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啊对,这小姑娘也是妖类。俺终于看出来了。伊这射出来的妖力就没掩饰过。都是同类伊狩俺干嘛?也想吃了俺?俺深觉荣幸!
小姑娘跃起,蝙蝠般在豪华大厢房的空间滑翔,追击着俺。俺向着无人的墙角继续翻动,一路掀起石块阻挡伊,同时努力修复被伊打坏的皮肉,准备与这若猛虎般扑来的小肉肉决出生死。
伊银铃声声,声声催命,不过在俺身上讨不到任何便宜。终于伊打飞了俺护体的所有石块,拓清了道路,凌空向俺扑下。俺匆忙之间瞄了一眼,劲气把伊的头发衣服刮得全部向上卷飞,显示这一击全无馀力保留。俺蜷曲仰躺,全神贯注伊人声势迫人的扑击,口中红信一振,腥芒闪动下,标射伊人面门。俺的红信据说比“矛圣”还要强,岂可小觑,无论速度角度,均无懈可击,攻的又是对方必救的致命点——面部。
俺就没见过哪个雌性不在乎脸的。
果然小姑娘娇怒一声,硬往后翻,乘势一脚蹴踢我的红信叉头。蛇信应脚而开。俺中门大露。小姑娘大喜,趁俺蛇信来不及回旋护持,再次回扑,硬抢入中宫,两手金铃幻出满天铃影,无孔不入地俯击而下,与俺进身搏斗,以为能以伊长攻俺之短。对于俺的蛇信,伊确有三分忌惮。
俺全无一丝应有的慌乱,蛇目紧盯着漫天假假真真铃影里暗藏的杀着。那小姑娘战斗经验也算丰富,终于发现不妙,要抽身而退。
但一切都迟了。寒光一闪,俺射出蛇鳞,取下了伊一只金铃。
要不是伊退得快,一只手都已经被俺吃了。
她退,轮到俺从地上弹起来,紧蹑追上,身躯抖动下,瞬眼间又向伊射出了十三自蛇鳞击。伊用尽浑身解数,手足或击或拍,贴山左避右游,死命求活。
俺一时占尽上风。忽然伊的铃音一长,找到俺蛇鳞之间的缝隙,探进来要搂着俺的蟒身。这要是被搂中了,俺估计就要被搂断了。
俺蟒躯一移,后发先至,不但避开伊的铃音,蛇信且又追至伊背后。哇好想穿破伊的雪背,举在空中,一空吞了!
伊也拼了,使出来都是舍己杀敌的拼命招数,排山倒海的攻势向俺而来。俺蓦的把脖子涨大,一口向伊噙去。伊眼看着好像躲不了了,就被俺吞了下去。
可是俺吞了个空。
感觉吞进来的是个空气,而且还是硬梆梆不好消化的空气。害得俺在地上翻来滚去,难受死了。伊在俺肚子里好整以暇的说:“现在服不服。”
“服了!服了!”俺叩头如捣蒜,“姑奶奶放过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