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他的性子也早已被磨得冰冷漠然,哪里还能找得出卫澜的影子?
卫玠的话,冰冰凉凉的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先是一愣,后知后觉的扯出一抹苦笑:“是啊,十二年过后,谁又能想象的到,你我会以新的身份重生呢?这些年来,最让我痛苦的是,没能给杜家留个后,澜儿,这是母亲今生最大的遗憾!”
不想,卫玠却在听了这样一句话后,漫不经心的抬了眸,淡淡道:“杜寅还活着。”
上官晴曦被他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震得脑袋有些懵,她呆呆的看着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你说什么?”
“杜寅,大舅舅最小的儿子,他还活着。”
上官晴曦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卫玠眉头一皱,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他现在情况不太好,能不能活下去,还不清楚。”
“怎,怎么回事?”上官晴曦突然拉住卫玠的衣襟,紧张的望着他。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亲近,纵然这个人的灵魂里是母亲,身体是自己的亲妹妹,可卫玠还是忍不住推开了她。
“那场大火,这孩子侥幸活了下来,可也全身被烧伤,整个后背的皮都被毁,因为火势过大,吸食太多有毒气体,再加之年幼,身体的承受能力有限,为了让他能够活下去,当时那人并没有想太多,以至于用了很多极端的方法,以至于让他中了一种叫做火毒的病变毒……,”
上官晴曦越听,心下越是骇然,听到最后,身体已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身为医者,她比谁都要明白杜寅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她睁着那双泪痕遍布的红眼睛,紧张的看着他。
“当,当年,是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将寅儿救了出来?”
卫玠的声音一滞,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具身体的舅舅,当即语气复杂的看向上官晴曦。
“你还记得卫玠的舅舅?这具身体的母亲月贵人(之前不知道有没有写到,找不到了,囧,只能又安排了一个身份,你们若是现,可以留言告诉我)吗?”
上官晴曦未曾料到卫玠会提及这两个人,当即皱了皱眉,“印象不是很深了,怎么?”
“当年这个月贵人冲撞了你的好妹妹,差点被处死,是你救了她,她是个感恩图报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杜府有危难的消息,特意传消息给了当时在杜府当差的弟弟,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在大火中扒出了被大舅母护在身下,尚还有一口气的寅儿,而大舅母整个人却已经被烧的……,”
话到这里,饶是卫玠这个心如硬铁的人,也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这个人有些身手,才逃过一劫,加之当时大火已经蔓延开来,且在此之前已经被检查了好几遍,才给了他机会逃脱……,”
上官晴曦这下才明白过来,为何杜寅能够逃得过这一劫。
可因为当时大嫂覆盖在他的身上,才使得他的整个后背被焚烧严重,能留下一口气,是何等的不容易?
越想,鼻子越酸的晴曦,终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顶着那张肿如核桃的眼睛,看向卫玠:“这个人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他叫岳鑫,如今在我的手下做事,至于宫中的岳月,也就是卫玠的亲生娘亲月贵人,在十二年前,已死于仇贞之手。”
上官晴曦心下一凛,“又是仇贞?还是在十二年前?”
“月贵人当时和小卫玠无意间听到了什么,不小心被她的人现,就将人推进了荷花池,他们死的那天,恰恰也是我们遇难的一天。”
所以,卫澜才有了如今卫玠的重生之体?
天,这该是怎样的命运?
上官晴曦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卫玠面无表情的继续道:“我被救上来之后就高烧不退,记忆全失,得太后怜悯,让仇贞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等我复原之后,就想方设法的求了太后,将我远远的送了出去,才侥幸活下来。”
尽管卫玠避重就轻,可上官晴曦身为后宫的主人,怎会不明白这当中的凶险程度?
尤其卫玠如今还顶着这样的一张脸,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下骇然,上官晴曦的眼泪再次止不住落下。
她轻轻的抚上卫玠的脸,轻轻的摩挲着他脸上的疤痕,眼底深处是深深的自责:“孩子,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对不起,是娘对不住你,是娘当年有眼无珠,对不起,对不起!”
卫玠本来还不自在她的触碰,可是听了她这么一番话,又不忍将她推开,只能僵硬着身子看着她:“我没事,你无须自责,倒是杜寅,”
一提到杜寅,上官晴曦猛地抬起了头,“对,寅儿呢,寅儿现在在哪里?他的伤……,”
“如今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不方便带你去,他有灵鸢亲自照料,应该会有活下去的可能,你,你若想去,我会安排。”
灵鸢?
上官晴曦眨了眨眼,总算想起卫玠口中的人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当即怪异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
“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堂堂的凤王殿下,竟然是我的儿子。呵呵,早知道这样,我又何必在你身上下如此大的功夫?你可知道,八年前,我还救过你一次?”
八年前?
卫玠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那不是夏……
“那个时候,你才四岁吧?”
上官晴曦嗔了他一眼,“四岁怎么了?四岁就不能救人了?难道你忘记你母亲我的医术了?”
卫玠的脸色更加的怪异,“真的是你?”
上官晴曦白了他一眼,“你这个臭小子,你娘难不成还能骗你不成?不是我,还能有谁?只不过当时我和师傅无意间路过,看到你趴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就顺手救了,救了之后有急是要处理,就离开了。”
“说起来,你与上官晴曦之间的互动也是不少呢,在此之后,每年的国宴上都能碰得到,你甚至还曾为我解围呢!”
卫玠一脸不解,“解围?”他怎么没有印象?
说起上官晴曦,卫玠的确不像对待其他女人那般的厌恶,总觉得这个女人病怏怏的,随时都可能被风刮倒的样子,话不多,却富有才情,尤其她能弹奏出母亲才能奏出的乐感。
甚至于就连她写出的字,也或多或少带着杜云歌的影子,正因为此,卫玠并不讨厌她。
倒是没想到,她的内芯,竟然会是杜云歌本人,难怪他对她生不出厌恶,只有怪异。
上官晴曦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当年他替她解围的事,被忘得干干净净,不由笑出了声:“你这个样子,还真符合卫玠独来独往,冷漠的性子。”
卫玠挑眉,一脸茫然,见状,上官晴曦无奈的道。
“当年我被人侮辱,你看不过,直接拿苹果将那个女孩子给砸晕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忘记了?”
卫玠默,听他这般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不是为她出头,而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太尖锐,长得也太丑,让他心生厌烦,就顺手给解决了.
他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爹爹为了此事还闹到卫瑜琛那里,没完没了的纠缠,最后被他一脚踹出了金銮殿,这才算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不过也因为此举,被卫瑜琛罚了一年的俸禄。
如今再提起,卫玠忍不住冷哼一声,“那样的人,值得我放在心上?”
上官晴曦嘴角一抽,当即转移话题,“你今天过来,就是问我这个的?”
“上次看你情绪波动太大,没有多聊,看来这几天沉寂下来,你冷静了不少。”
废话,任谁看到自己死而复生的孩子,都会那般的激动吧?
尤其,今日他竟然还给她带来这么一则好消息,杜寅没死,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杜家能留后了?
卫玠似是一眼看穿她心思,“你先别高兴太早,杜寅的情况没你想象的那般乐观,灵鸢已经着手换血的准备,你若是感兴趣,”
说起灵鸢,上官晴曦皱着眉头看向卫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本事可是大得很,上次我装病,被她一眼就瞧出来了,怎么?事后没有告诉你?”
卫玠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提醒过,说起来,你为什么多此一举的救我?”
提及这个,上官晴曦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这让她怎么说?
她总不能告诉他,你娘亲我当初是想嫁给你,特意引起你的注意吧?
上官晴曦不愿提及,索性将话题转移到灵鸢的身上,“你从哪儿挖来这么个宝贝?年纪不大,这医术可是不简单啊,比之我,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卫玠挑了挑眉,见她不愿说,也不勉强,“她数次三番救我,”
“所以当初卫瑜琛要解除婚约的时候,你才如此的强硬?”
“嗯。”
“难怪他会气成那个样子,原本想斩断你的羽翼,不料,却为此给你找了个强大的帮手,呵呵,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这个丫头,我很感兴趣,这段时间那人晾着你们,余怒未消,要不了多久,就会找你们的麻烦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我好好了解了解我这个好儿媳。”
原本还想和人家成为姐妹的,这下子,啧啧,还是算了吧!
她的胃口还没那么重,要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还是这原身的亲叔叔。
这,这可是乱.伦啊!
卫玠离开上官府之后,直接去了卫璃的摘星楼,约莫一个时辰后,他离开容亲王府。
第二天一早,京都纨绔子狸世子破天荒的来到王妃的梨芜院。
宁氏问他他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等容亲王下朝。
好不容易等到容亲王回府,屁股还没坐热,卫璃就十分嚣张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直言不讳的道。
“我要入朝!”
“你说什么?入,入朝?”
卫璃没什么耐心的挑了挑眉:“怎么?不可以?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恭喜你,你儿子终于开窍,准备入朝了!”
“不,不是,这到底生什么事了?乖儿子,是不是生什么事了?还是谁给你脸色看了?告诉娘,娘给你做主,敢欺负我儿子,老娘找他拼命!”
卫子恒嘴角一抽,一把将自家媳妇给拉到身后。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敢给你儿子气受?你也不看看他是谁?”
未免宁氏再添乱,卫子恒直接将人摁到了椅子上,而后转过身,目光凌厉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怎么?我难得当一回孝子还不行了?”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就算是皇上,那也是清楚的很,之前怎么塞都塞不到你身上,怎么突然之间开了窍了?孝子?你以为这套说辞能够让皇上相信?”
“我管他信不信?爱信不信!”
卫子恒脸色一黑,怒声道:“卫璃,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你爹你娘年纪大了,经不起你的一再折腾,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在他们的眼里,卫璃自来对皇权没有任何的兴趣,如若不然,这世子之位当初也不会封的那般辛苦。
世子之位他都不屑,这入朝为官,那简直比逼他娶亲还要的令他厌恶,这才交代几天啊,就又反悔了?
难道他之前说的话都是放屁的不成?
“父王,儿子没开玩笑,这次是认真的,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是?”
“此一时彼一时,我以前觉得做官什么意思,可是现在,我现手中握有一定的权利,不是没好处。”
“不然您将来两腿一蹬,咱们容亲王府若只是靠我这个虚有其表的世子之位,岂不是要彻底的走向没落?”
卫璃说这句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忌卫子恒的脸色。
当后者听到“两腿一蹬”时,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端起手中的茶盏就朝着卫璃的自以为俊的不得了的脸上扔了过去……
卫璃面色一变,修长的腿微微一挪动,只听‘咣当’一声响,某茶杯脆生落地,四分五裂。
卫璃只觉背脊一寒,看向自家的父王:“嘶,好狠!”
“混账东西,老子还不到头晕眼花,躺在床上不动弹的时候呢,你现在就诅咒老子?找死!”
容亲王真的是气坏了,尤其是看到某劣儿竟然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只觉的自己的肝儿那是一抽一抽的疼。
指着卫璃的鼻子,抖了半天,也找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他这混蛋儿子。
卫璃眼眸微挑,眼看老头子是真的生气了,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指头,亲自扶着他坐了下来。
“父王饶命,儿子知道错了,您可千万别这么不经吓,儿子承受不起这大不孝的罪名。”
“您可一定要坚持住啊,儿子还没娶亲,还没给您生孙子抱呢,您要现在嗝屁了,自己也亏得慌,是不是?”
“你!”这是道歉吗?这明明是逼着他去死啊!
卫子恒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甚至连卫璃都现不对劲。
“父王,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羊癫疯?来人,快来人,赶紧去找大夫,快去!”
卫子恒的眼睛差点瞪下来,指着卫璃不停的喊着。
“逆子,逆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王妃不过是走了小半会儿,这一回来就看到卫璃抱着卫子恒在那里喊大夫,当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这是?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来人,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一看卫子恒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家儿子,宁氏那是一点也不客气,对着儿子的侧臀就踹了过去。
“滚蛋,你这个逆子,没看到你父王看到你才变成这样的?赶紧滚,离得越远越好!”
踹完之后不忘将他推到了一边,还趁着卫子恒不注意的功夫,忙朝自己儿子挤眉弄眼。
卫璃一看这情况,无声的撇了撇嘴:“得,那我还是走吧,父王、母妃,你们多保重啊!”
这眼看着卫璃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卫子恒突然长吸一口气,对着某人就是一声吼。
“逆,逆子,回,回来!”
卫璃的脚步一顿,回头一看,卫子恒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血红的深眸正怒不可赦的看着他。
显然,这火气啊还没消,可是眼下明明是谈正事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放他走?
于是乎,卫璃刚刚还愁云满布,这会子连忙阴转晴,狗腿儿的跑上来,笑米米的看着自家老爹。
“父王,您找儿子?”
容亲王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下恨不能上前踢他几脚的冲动,磨牙切齿的看着他。
“你刚刚的话,是真心的?”
“这哪能啊,儿子就算再不孝,也不能将父王的生死挂在嘴边诅咒啊,这不是,嗯啊,您知道的对不对?”
“孩儿以后说话会注意的,免得一不小心伤害了父王的小心肝儿,下次会考虑到您的接受能力的,绝对!”
“你,滚,别给老子打马虎眼,我说的是入朝,入朝!”
容亲王立时觉得养这么个儿子,他一定会少活好多年。
“哦~~”卫璃拉长尾音:“父王说的是这个啊,您放心,儿子用自己的性命誓,这话真的不能再真,哪怕给儿子随便在哪儿挂个名都行!”
容亲王冷哼一声,“挂个名?让你继续混下去?卫璃,你当本王傻了?让你去祸害朝纲?”
朝纲?
“这,是不是说的有点大了?这哪能混乱朝纲的地步啊?我又不是红颜祸水,父王您说话真搞笑!”
容亲王左看右看,确信这个死孩子不是跟他开玩笑,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跟他撂挑子后。
思前想后,方才意味深长的看向他。
“好,既然这是你的想法,我会给你寻个好去处,明天我就把这件事说给皇上听,至于他准不准,为父也不敢保证!”
“帝王心最是难测嘛,儿子明白,明白,您放心,皇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敢违抗圣旨。”
“滚吧!”
谈妥之后,容亲王立即依偎到宁氏的怀里,毫不留情的朝卫璃下逐客令。
卫璃看他家爹爹小鸟依人,娘亲无可奈何的样子,眼角抽搐的越的厉害了。
果然,再强干的男人到了女人的温柔乡里,只怕都会变成小猫咪吧?
想到自己如今还孤家寡人一个,不由眼光一黯,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看他那样子,老两口不由面面相觑,这熊孩子,今天吃啥了?
回到自己的摘星楼,白隼与黑鹰欲言又止的围绕在卫璃的身边,看的某人直膈应。
“有什么话就说,在这里晃来晃去的,真是招人烦!”
“爷,您,难道就不问问王爷将您安排到哪里去?”
“是啊爷,虽然这件事是皇上定夺,可王爷起到的作用也是非常大的啊,您怎么就不问问呢,这万一真给您一个闲职?那岂不是白费了您这么多心思?”
卫璃鄙夷的扫了二人一眼:“你觉得皇上会让我闲着?如今的司幽国内忧外患,而我虽然以纨绔这个面目示人,但依着卫瑜琛那患得患失,疑心病重的心思,是绝不会相信我就是这个样子,他很有可能会将我安插到他一点也不想让我触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