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衫,外面裹着一件厚厚的大氅。
背对着顾雍,正自斟自饮。若是在以前,顾雍也许会找他喝上一杯,但是此刻……
伙计端来了酒菜,顾雍喝了一口酒,却是愁肠满肚。
不去关中,要去何处?
师弟郭嘉似乎在曹操那里混的也不错,曹操那个人嘛,似乎也不差,要不然……去许昌?
顾雍的心里,烦躁不堪。
这酒喝的,也就非常的快。北方的酒,和南方的酒,还是有些不太一样。性烈,不似南方的酒那般柔和,几杯酒下肚,顾雍可就有了一点醉意,头昏沉沉的。
脚步声传来,顾雍觉察到有人在对面坐下。
抬头看去,就见先前那个在窗边自斟自饮的黑衫男子,不知为何却坐在他对面。
男子面貌清癯,身体显得很单薄。
顾雍忍不住问道:“阁下,你我曾相识否?”
“不识!”
“那为何……”
“呵呵,先生似乎有心事。独自喝酒,不如你我二人对饮……不有那么一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是董俷的《敕勒川文集》中的一诗词,显然此人也曾看过。
顾雍笑了,“先生说的不错,雍却是落俗了。来,请酒!”
那黑衫文士一笑,和顾雍把酒,一饮而尽。两杯酒下肚,这二人也就熟络了起来,那黑衫文士谈吐非常的高雅,而顾雍曾求学蔡邕门下,自然也是文采非凡。
这两个人,越说越投机,渐渐的话题从乐律诗赋上面,就转到了当今的时政。
顾雍突然问:“先生以为,关中形式将会如何?”
“关中……呵呵,以我之拙见,曹操、袁绍、张鲁三家联手,怕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哦?难道以三家之力,还破不得关中?”
“关中之乱,将乱于内……那暴虎如今不知所踪,但一日不能坐实死讯,其麾下一日就不会散乱。至于诸侯,看似势大,只怕也难耐关中分毫。且不说函谷关天堑,就算是河东……呵呵,更何况,袁、曹、张三家的心思,怕也不齐。”
“那以先生之见,虎尚存否?”
“不好说……那头暴虎,难用常理推断。更何况,袁绍表面上看去是大张旗鼓,只怕在私下里,未必敢下那个狠手。如果杀不死那头老虎,他就会深受其害;如果杀死了那头老虎,怕也要面对关中那群虎狼之将的报复,所以嘛……说不清。”
说不清,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顾雍突然笑了起来。
“先生有没有现,如今这天下大势,颇为眼熟?”
“可是战国七雄的再现?”
两人说着,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黑衫文士举杯邀酒,“在下陈宫,字公台,与先生一席话,这心情倒也好了许多。”
“顾雍,顾元叹!”
陈宫闻听,脸色微微一变,“可是吴郡顾元叹?”
顾雍苦笑一声,叹了口气,“这世上再无吴郡顾氏,只剩下一个顾元叹苟且偷生。”
陈宫显然也听说过顾家的遭遇,脸上不禁显出一丝同情。
轻声道:“先生可是要去关中?”
对于顾雍和董俷之间的关系,包括郭嘉……可以说已经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了。
陈宫也是个很聪明的人,只一下子,就猜出了顾雍在为何而忧。
顾雍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握住肋下宝剑,警惕的注视着陈宫。
“先生莫要误会,宫虽不才,还不屑于做那偷鸡摸狗之人。”
顾雍沉声道:“但不知,先生如今在何方效力?”
“如顾先生一样,都是孤魂野鬼罢了。我本是东郡人,后来受董卓那求贤令所招,前往雒阳,在光禄勋五官官署担任小吏。董卓死后,我随陛下被李郭二贼带去了长安,后来……呵呵,汉帝出逃之后,西汉王还未出兵,我也逃出了长安。
宫本想在袁本初麾下谋一出身,只是很快现,此人好谋无断,只重声名,而无用人之能。如今在中山大贾甄氏门下担当西席,混日子而已,却让顾先生见笑。”
又是一个落魄之人。
还真的应了小师弟那句话: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顾雍举杯笑道:“先前倒是雍有些失礼了,当自罚三杯……不过,雍观先生,亦有大才,为何不去长安,谋个出身呢?”
“我倒是想去,可现在……”
陈宫露出苦涩笑容,“暴虎生死不明,若暴虎真的死了,关中必然大乱,我又何必去趟那浑水?顾兄,你我一见如故,我亦有一言奉劝。暴虎不出,当旁观之。”
顾雍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陈宫这话中的道理,他如何能不知晓。
可是总不成这么耗着吧。董俷一天不出现,他就不能做出决定,若一年不出现……
陈宫说:“顾兄,你也莫着急。宫以为,关中这场纷乱,年关定然可见分晓。”
“哦?”
顾雍刚想询问下去,却见苏飞带着人,急匆匆的在客栈门口下马。
一进大厅,看见顾雍的时候,苏飞就兴冲冲的说:“大公子,我那本家,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