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澜再一次从宣武门进了京城时,杨进周整整一个月的假也已经仅仅剩下了一天。尽管在天津稍有些败兴,但总体来说,这一个月的游山玩水,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觉得颇为尽兴。这会儿乃是午后,眼看家门在即,陈澜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结果下一刻就听到身边也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扭头一瞧,双目相对之间,她不免笑了起来。
“说是游山玩水,可这么一个月下来,其实也累得狠了。你后天假期就满,明天好好休息个一整天吧。”
“这些天休息得还不够?虽然一路车马劳顿,游玩也费力气,但难得不用迎来送往,不用理会官司人情,更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这哪里能说得上一个累字?倒是你,从前都是很少走这么多路的,这一回玩疯了,回去之后只怕要休养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我哪有这么不中用!”
夫妻俩彼此调侃了几句,相互倚靠着,渐渐就都打起了盹。直到外头一连好几声轻唤,杨进周才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拉开窗帘瞧了瞧就轻轻推了推陈澜:“澜澜,醒醒,这就已经到了,娘让庄妈妈在二门等着我们呢!”
陈澜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眼看杨进周已经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她连忙坐直了身子。很快,她就只见一个人影敏捷地钻上了车,却是芸儿。等到芸儿二话不说卷起了袖子,又笑嘻嘻地拿了木梳出来,她哪里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自是由得她替自己利落地拔下簪,解下髻重新梳理,最后挽了一个最简便的髻,又将金簪复位,最后方才小心翼翼地理了额,整了衣襟。
于是,等到下车的时候,裹着鹤氅的陈澜自然显得整整齐齐精精神神。笑着扶起了行礼的庄妈妈,她问了一番家里的情形,得知这些天陈衍虽因在宫里当值不得闲,但长公主府,也好侯府也好,常常有送东西过来,难得有假的镇东侯世子萧朗还来拜见过江氏,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大事,她唯一的那点担心也就放下了。
“咱们这一走就是一个月,着实辛苦庄妈妈了。”
一路随着往里走,庄妈妈听见杨进周这么说,顿时笑了起来:“老爷快不要这么说,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更何况您和夫人不在,老太太吩咐大门紧闭,但凡不熟悉的一概搪塞不见,所以反而清静得很,成日里只在惜福居带着骏儿少爷弹琴读书写字,日子过得甭提多惬意了。就是前几天……那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也属咱们这儿消停,听说外头纷乱得很,说什么的都有。”
说到这里,庄妈妈顿了一顿,突然轻轻一合掌道:“看我这记性,老爷夫人这会儿回来得正好。老太太不知道老爷夫人正巧今天回来,今天见暖房里头菊花开得好,可四少爷没空,所以就下帖邀了杜阁老夫人,说是杜大小姐也会来。只上午杜大小姐还有女红课,所以说是午后就来,大约也就是这个时候到。”
得知卫夫人和杜筝一块来了,陈澜顿时大为高兴。之前她刚刚回京城就一家家轮流拜访了过来,毕竟全礼数的意味居多,各家都不能逗留太久,因而竟是没能和未来的弟媳多说说话。因而,等到进惜福居的时候,她自然而然是满面笑容,在江氏面前行过礼后,就把此行捎带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这是沧州的金丝小枣,这是景州的双花,这是在保定府淘的几样官瓷,娘喜欢白瓷,所以咱们就买了回来,还有……”
见陈澜仿佛献宝似的左一样右一样从一个大藤箱里头往外搬东西,江氏瞅着不禁哑然失笑:“你们这是干什么,出去游山玩水,还每到一地就采买这些。都是京畿附近的地方,要什么派人去买就行,还用得着占你们车上那一丁点地方?柳姑姑,你也不劝着他们这两个年轻的,又费力气又费精神。”
“老太太,老爷夫人那是孝顺,东西再重都是情愿的,更何况多半都是顺路捎带?”柳姑姑自是笑着帮腔了一句,见江氏的目光只在杨进周和陈澜身上打圈,她忍不住心中轻叹,随即又凑趣地说道,“这一趟出去是该看的看了,该玩的玩了,该吃的吃了,别说老爷夫人,就是咱们几个跟着的人也是老大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