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二房还没丢了阳宁侯世袭爵位的时候,陈滟虽是庶出,但跟着陈冰后头在老太太面前承欢说笑,日子倒还不难过。嫡母虽说不上十分优待,可该有的东西总不会缺,再怎么也不会在蓼香院丢了二房的脸。可自打家中剧变之后,她的日子就一天不及一天。无论她怎么设法怎么尽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贯不出挑的陈澜日益光芒四射,而自己却不得不成了被牺牲舍弃的那个。
此时此刻进了屋子,她只一扫就现这儿比从前的锦绣阁宽敞了不少,而家具等等全都是新的,上头一样样摆设瞧着并不奢华,可料想都是老太太私房拿出来的好玩意。以前虽也注意到这些,可从来都没有如今这么刺眼。她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攥了攥手中的帕子,这才含笑上前和陈澜厮见了。
“刚刚外头那么热闹,三姐姐你倒是还能在屋子里坐得住。”
这句开场话一说,见陈澜坐在那儿微微一笑,并不接话茬,陈滟下半截话顿时不太好出口。可沉默了一会,她暗自咬了咬牙,却不得不撂了出来,“镜园那边确实是有诚意,该有的东西全有不说,而且全是品质十足。可三姐姐得了体面,我却不得不提醒您一声,这样的排场落在别人眼里,好事也可能变得糟心。”
陈澜斜睨了陈滟一眼,见芸儿站在陈滟背后撇了撇嘴,顿时给了她一个眼色。眼见人不情不愿地招呼了其他丫头一块退下,而陈衍却摆明了车马分明还是打算继续听下去,她只得由着小家伙去,又似笑非笑地说:“四妹妹这么说,我不太明白。”
“母亲看了那些聘礼回去之后,就在院子里找由头作了几个丫头,这会儿还让人垫着青砖跪在院子里。”陈滟见陈澜挑了挑眉,但并没有开口,只得又说道,“我能够出来,还是因为老太太那儿刚刚郑妈妈叫我出去陪几位夫人小姐,眼下人都走了,我回去之前顺带过来了一趟。三姐姐,母亲刚刚在屋子里很是唠叨了一阵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二姐毕竟是为长,而汝宁伯世子毕竟有世子名分,光是凭着这两点,日后……”
“我还没出嫁呢,眼下就考虑什么日后也早了些。”陈澜看了一眼被自己一言噎住的陈滟,这才缓缓言道,“至于尊卑长幼,杨家所送的聘礼一没有越过二姐当初的六十四抬,二要说珍奇,多是宫中此前赏赐出来的,毕竟是皇上赐婚,总不能堕了皇家体面。而真正的聘金则是一千六百两白银,比汝宁伯家的四百两黄金可还差了一截。若是如此二婶还有怨言,那我这个晚辈也无话可说了,老太太自然会有个公道。”
眼见陈澜始终不搭最要紧的那一档子事,陈滟顿时心里越来越着急。她这一趟确实是偷偷来的,若不能说动了陈澜帮忙,她还能想什么办法?想到这里,她不禁把心一横,随即一字一句地说:“三姐姐说如今考虑日后还早了些,那如果我告诉你,之前二姐还捎带话回来对母亲说,汝宁伯府对杨大人颇多忌惮,一心一意打算让他失势失宠,你还能这么平心静气?三姐姐,二姐姐和母亲是什么性子的人,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
“四妹妹这话过了!”
陈澜见陈衍额头上青筋毕露,仿佛就要暴跳如雷,立时抢在了他的前头喝止了陈滟。见其停顿了一下,又要再说,她就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问道:“四妹妹,你若有所求就直说,先让我忖度一下事情能否办成,再说接下来那番话也来得及。”
陈滟不像陈冰,尽管对陈澜独占风光也是心怀嫉妒,可她只凭知道的那些,她就知道,要斗心机自己决计不是对手,只希望能够用话语打动对方而已。因而,被这么直截了当将了一军,她却并未失态,沉默了一阵子就说出了一番话。
“三姐姐,事已至此,我也知道,我的婚事也没什么别的余地,定在十月就是十月,嫁妆多少也就是如此了。老太太早就把两份陪嫁的大部分实物给了二房,其中已经有不少都被母亲挪用给二姐了。
苏公子是三甲的同进士,馆选又不曾选中,按照惯例多半是在京城候缺。运气好的能放出去做个县令,运气不好兴许三五年都未必能轮中。我嫁过去身边还有嫁妆时兴许还好些,若是那些都败空了,到头来兴许他们还会想出什么讹诈咱们侯府的法子来!我听说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只希望此次他候选的时候能够给个教训,等到了明年,家里能够出点力,要么让他在京城的清水衙门谋个不起眼的轻省差事,要么就在京畿或是山东谋个不肥不瘦的缺,如此我也好在婆家做人,不至于被那位老太太来回算计。”
此话一出,陈衍顿时冷笑了一声:“你说得倒容易,以为朝廷是姐姐开的么?”
“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