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边说着,边搂紧了自己的外袍,抬起脚便要开逃。可无奈周围这人群颇为拥挤,挤了几次,哪里却都移不开身子。
“若是人人都来领白食,那我这客栈还要不要营生了!”夏月见他还寻着机会溜走,直接抽起一旁的笼盖便打了下去:
“一次两次便算了,你一个大男人,你还好意思次次来偷!”
“你这有手有脚的,你怎的就不干点正事谋生!”
“诶诶,我如今的行当是偷子,这偷东西,可不就是我的正事嘛。”
男子左跳右窜地出了人群挤到了店里头,边抬着手胡乱挡着,边小心护着怀里的馒头,模样虽是狼狈,嘴上却也不忘顶了她的话。
这人看上去生的文文弱弱,手脚这么快,嘴巴倒也是厉害。
高询被惹了几分注意,不由出声问道:
“此人是谁?”
“他是唐大人的遗子。”
秋盈与她一同站在一旁,应声道。
唐大人?高询闻言锁了眉,她原与江州那些官员交往不多,此刻想了半晌,也只隐约有个印象。
唐大人本是上任刺史的从事。唐老爷一生为官清廉,娄刺史上任后怀禄贪势,北战之时,江州的百姓一度填不饱肚子。唐老爷见此瞒着刺史大人,将多收的公粮又重新分拨了下来,虽是解了众人的一时之急。却是被刺史查清后,革了他的官,还收了唐家的地。
只留下一双儿女,却是无家可归。
别看这唐家少爷吊儿郎当的模样,听说当年也是考取功名过了乡试,事出之后,却硬是被娄刺史在榜上除了名。
秋盈说着叹了口气。
这事在江州已是人尽皆知,百姓们虽是对唐老爷心怀感激,有意接济唐家兄妹,可也总不能终日这般养着他们。几次之后,怕是连自己家里头都揭不开锅,也只是有心无力。
高询闻言点点头。
原来是唐府的落魄少爷。方才看他的手脚,应当也是学了点功夫。
高询抬起头,又看向那边仍在争执的二人。
“别别,馒头,馒头掉了!哎哟我的姑奶奶喂!”
话落,他一阵哀嚎之声,蹲下身子小心捡起了地上的馒头:
“你打我便算了,怎的还糟蹋粮食呢!”
夏月闻言更是气不过,正欲上前狠狠踹他一脚,却被后头拦住了身。
“月儿。”
唐遇抬起头,听见那温柔的声音,立马眉开眼笑,迎了上去:
“哎哟,阿秋姑娘,你可算来了,我看也就你能治的了你这凶巴巴的妹妹。”
“唐公子,”秋盈叹了口气,牵了身旁之人的手,道:“有位公子想请你去趟后院,有事相谈。”
“哪位公子啊?叫我去我唐遇便要去吗?”
唐遇扬了扬头,似有所指地往不远处的蒸笼瞥了一眼。
夏月闻言咬了咬牙,重新拿了个馒头塞到他手中,恶狠狠地道:“给你,下次别再让我看见!”
“嘿嘿嘿,多谢大善人施舍。”接了馒头,面前人立马满面笑容,“那我便勉强给那公子个面子,去见见她。”
话落,在那夏月下手之前,他便一抬脚,先逃到了后院。
“唐公子。”
后院里,一个瘦削的身影正笔直挺立。唐遇闻声走近瞧了瞧,看到了一张极其普通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咧了咧嘴角:
“欸?你这人倒是奇怪。方才你也在客栈之中吧,我一个偷馒头的小贼,你竟还唤我公子。”
他凑近了那人身前,打趣道:
“我说兄弟,你莫不是在嘲笑我?”
高询弯了唇,却未回答他的话,继而转了语调道:“唐公子方才既说自己是个梁上君子,那倒不如——与我一同偷点大的?”
闻言,唐遇顿起了兴致:“偷什么?”
高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沉下眸,缓缓道:“偷刺史之位。”
“戚,我当是什么呢!”唐遇翻了个白眼,转身便欲走,“我连你信谁名谁都不知,你可别想这般唬我!”
“在下家中排行老三,唐公子想必年长于我,若不介意,唤我三弟便可。”
话落,唐遇倏地停了步子,回过神来又仔仔细细瞧了她一番。
自唐府落魄之后,还愿与自己称兄道弟之人可当真没有几个了。
顿了半晌,他干笑几声,上前拍了拍身前之人的肩:“自然不介意,不过我看你打扮的这模样,想必啊,也与我差不了多少,哈哈。”
话落,又端正了神色道:“不过方才你说的,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念头吧。”
“若真偷了刺史之位,就算瞒得过一时,迟早也会被上头发现的。”
高询闻言抬起头,眸中神色闪烁:“我只需瞒过一时,到时定有办法护得周全。”
“看你这说的,难不成,你有十足的把握?”
高询沉了声,却摇了摇头:“我没有。”
“那你还说个什么劲。”唐遇嗤笑一声。
“这掉脑袋的事情啊,谁爱干谁干去。”他转过身,自顾自的搂紧了怀中的馒头,摆了摆手,扬声道:
“我啊,还是回去继续睡我的草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