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属国大多有双重身份,一方面他们是独立的国度,另一方面他们又是大唐册封的羁縻都督州,小国国王封为都督,而大国国王则封为王或郡王,比如南诏王、渤海郡王等等。
裴俊见他知礼,不由微笑着点了点头,“久闻渤海国人上下皆知礼懂仪,今天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相国过誉了。”大嵩璘急忙谦虚道:“渤海之地小国寡民,只习得天朝一鳞半爪,不敢受相国之赞!”
裴俊笑了笑,又问了一些渤海国风俗和近况,却丝毫不提出兵援助之事,旁边的裴明耀几次欲开口提醒,可话到嘴边却又不敢唐突。
这时,旁边的裴明凯见管家在外面晃了一下,便悄悄走了出去,只见是裴淡名站在门外,神情颇为兴奋,便问他道:“什么事?”
“回禀大公子,陈留那边传来消息,韦德庆昨晚夜袭崔庆功大营,大获全胜,崔庆功伤亡惨重,率残部向东南方向逃窜,我们河东军已向汝阳杀去。”
裴明凯精神一振,快步回屋在父亲耳边低语几句,裴俊大喜,也忍不住呵呵大笑,韦德庆果然厉害,用签署停战协议来麻痹对方,结果出奇兵一战而定,崔庆功这下伤了元气,离彻底败亡已经不远了,新年前夕得到这个消息,无疑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裴明耀见父亲心情大好,便趁父亲不注意,轻轻踢了大嵩璘一脚,大嵩璘立刻跪了下来,流泪泣道:“契丹人凶狠难敌,渤海国已危在旦夕,乞求天朝羽翼垂护。”
“你是说我大唐出兵相助一事吧!”裴俊呵呵笑道:“此事你不用着急,渤海国从来都是大唐属国,在平定安史之乱时也曾出兵援助,我大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且去安心休息,多看看我天朝风物,出兵一事我自有安排。”
大嵩璘千恩万谢,随即告辞而去,裴俊又命裴明耀将他送出府门,待二人走远,裴俊又开始伏案写他的拜帖,房间里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一旁的裴明凯终于忍不住道:“父亲,我们河东军尚在中原作战,若又出河北军去相助渤海,我担心两线作战,我们恐怕力所难及!”
“一派胡言!”裴明耀忽然出现在门口,他就一直担心裴明凯会趁机介入渤海之事,故将大嵩璘交给管家代送,他自己便急急地跑回来,在门口正好听见裴明凯的话,一时惊怒交加,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仇恨,怒斥他道:“你何其目光短浅,你以为父亲真是为了什么藩属之国才肯出兵吗?渤海向来都是我大唐牵制契丹的一颗棋子,若渤海被契丹所灭,契丹就必然会成为我河北的心腹大患,你无知无识,却在这里信口胡言。”
“够了!”裴俊冷冷地打断了裴明耀的话,“就算你大哥想不到这一点,你也犯得着用这种口气说话吗?倒象是几辈子的仇人,就凭你这点心胸,我会放心把裴家的将来交给你吗?”
“还有你!”裴俊一回头又斥责裴明凯道:“你那点心眼子以为我不知道吗?既为长兄,当宽待弟妹,可你是怎么做的呢?一有机会就跑来告状,而不是去提醒兄弟少犯错误,你让我实在是失望之极。”
裴明凯和裴明耀见父亲怒,吓得都跪了下来,裴明凯垂泪道:“孩儿不孝,让父亲失望了。”
裴明耀也磕个头,羞愧地认错道:“孩儿再也不敢了。”
裴俊久久地凝望着两兄弟,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以为我就不替你们考虑吗?我从来不提在族中另立家主继承者,就是想把机会留给你们几兄弟,一直以来我就在观察你们,从一件件小事,只要你们有一点长处,我都会记在心中,可你们却为此争得兄弟反目,实在是让我痛心疾啊!”
说到此,裴俊一口气冲入胸腔,连连剧咳不止,吓得兄弟二人一边一个、替父亲轻捶后背。
“父亲,我们知错了。”裴明凯再一次向父亲认错。
裴明耀也跪下,向大哥磕了一个头,“大哥,弟向你道歉。”
“二弟快快请起!”裴明凯连忙将弟弟扶起,诚恳地对他道:“大哥也有错,实在不该在父亲面前说你的坏话。”
“好了,你们!”裴俊见他们兄弟和好,心中十分宽慰,怒气也随之消了,他摆了摆手道:“这次就算了,为父会继续观察你们,希望你们拿出真本事来证明给我看。”
“是!”二人行一礼便要退下,裴俊却叫住了裴明耀,“渤海国对我们裴家十极为重要,你去好好和大嵩璘结交,我听说渤海国王年事已高,几个儿子为争王位斗得头破血流,你去暗示大嵩璘,我们大唐或许会支持他登位,另外再告诉他,我会立即出兵渤海,帮助他们抵御契丹人的入侵。”
说罢,他飞快地写了两道手令,签了章,交给一名侍卫道:“将此信立即给刘怦,命他即刻率平卢军进军渤海,另外命段练达北上,注意防范奚人与契丹人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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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由渤海国使者求助所引的风波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平息了,而裴家出兵渤海国之事更是机密,除了裴家父子和大嵩璘外再无一人知道。
但很多事情的真相往往是被重重的黑幕所掩盖,一般人目力有限,在决策之初是完全看不见、也想不到,总是要等到后果完全生了,当初的决策者才会忽然惊觉自己决策的失误。
除夕之夜,当整个长安都沉浸在合家团聚的喜悦中时,几名衣裳褴褛、形容憔悴西凉军斥候跋涉万里,终于抵达了长安城。